《盐》

　　酒过三旬，当三个人从餐桌上抬起头来时，发现窗外的雪已经停了。

　　“下过雪后，路上反而显得比平时更脏了。”第一个人说。

　　“恩，是因为有了白色的对比吗?”第二个人把带着汁水的烤肉埋入自己面前的碟子里。深色的器皿中，颗颗分明的盐粒晶莹剔透，他把肉片裹上了一层碎屑，再送入口中。

　　“这家店的盐真是太经典了。”看着第二个人嚼着肉，第三个人注解似地说道。

　　“应该是有对比吧，”第一个人接着第二个人的问题回答，“就像一个人如果做了一件和他性格反差很大的事时，那件事的效果就会被夸大。”

　　“比如呢?”第三个人点上了一根烟，饶有兴趣地看着第一个人。

　　“最近看的一个新闻，”第一个人开始说道，“一个小伙子杀了自己的女朋友，还把尸体藏在养蜗牛的缸里，整整三天。”

　　“我好像听说过这件事，”第二个人咽下了肉开始说，“最后好像是邻居发现自己家爬进许多蜗牛，就循着它们的踪迹找，找到了死者。”

　　“真想知道发现尸体的人的表情啊。”第一个人露出一种向往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筷子尖。

　　“等等，”第三个人试图把话题拉回来，“这和你刚才说的性格反差有关系吗?你认识那个凶手?”

　　“当然不认识，”第一个人解释道，“但是从网上发的照片看起来，他完全不像是那种会杀女朋友的人，所以这件事比起一般的杀人案件更给人震撼感吧。”

　　“那什么样的人看起来会杀自己的女朋友?”第三个人追问。

　　“嗯……不知道，”第一个人想了想说，“那个凶手年纪轻轻的，长得一副阳光正派的样子，挺朴实的农村人。不像能做的出那种事来。”

　　“你怎么看?”第二个人问。

　　“我觉得一个人做什么事，和外表没关系，”第三个人把几片烤蘑菇包在生菜叶子里，慢慢卷了起来，“只是一瞬间，恶灵路过他，他就会做坏事。”

　　他没有蘸盐。

　　“你刚才不是说这盐好吃吗?怎么你不吃呢?”第二个人注意到了他的行为。

　　“我并不喜欢蘸盐吃。”

　　“你这朋友可真有意思，”第一个人笑着对第二个人说。

　　“什么?”第二个人惊讶看着第一个人，“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第一个人也愣住了。

　　“不，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第一个人说。

　　第三个人用舌头把生菜叶子卷进了嘴里，旋即向二人投以某种礼貌的笑意。

　　第二个人端起自己手边的酒杯说：“我肯定喝醉了。”店里昏暗的灯光通过玻璃杯折射到他脸上。第一个人也端起了杯子，把里面剩下的残酒洒在了调料碟子里。盐粒被金黄色的液体浸没，迅速地从小山丘消解于无形。

　　第三个人站起身，向二人微微一鞠躬，说：“谢谢你们的款待，再见。”

　　他没有任何阻拦地走出了店门。

　　第二个人打了一个饱嗝，问：“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做什么的?”

　　第一个人醉眼惺忪道：“不知道，你觉得呢?”

　　“杀人犯?”

　　第一个人听了立即笑起来，发出一种酒鬼才有的呜呜声——

　　“快看看他是不是开车走的。”第二个人敦促道。

　　二人把脸转向窗外，但外面已经一片漆黑，似乎只有地面反射的雪光，荧荧地闪着什么。

　　“我相信他应该是个好人，只是偶尔犯浑吧。”第一个人望着浮现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脸说。

　　“嘘……你听，”第二个人示意第一个人安静，“是汽车发动的声音吗?”

　　“你开车来了么?”第一个人问。

　　“没有，”第二个人摇摇头，“所以我一直在喝酒。”

　　“我也没开，”第一个人耸了耸肩说。

　　两个人沉默了五分钟后，面面相觑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和我们坐一桌的?”

　　烤肉店的厨房那儿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怎么了?!”第一个人嚷嚷起来。

　　一会儿，一个服务生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说：“对不起客人，请您不要吃了，刚才厨房里发现了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

　　“是盐……盐里发现了死蜗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