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欲望，和生活——拿去买点好吃的

　　我想要讲几个关于钱的小故事，但我不想一下讲完，因为它们都太短，而日子却太长了。

　　钱，欲望，和生活——拿去买点好吃的

　　我出生在八线城镇的一个无官无商的家庭，从爷爷辈儿起家里就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着所有知识分子家庭的通病：没钱，也不想有钱。总结成一个词就是穷酸。

　　每个人都有过非黑即白的草履虫思维，总觉得某些属性是不能兼容的，在自我意识觉醒前，也从不觉得奇怪。比如清贫乐道，乐道不一定要清贫，有钱照样可以乐道，而且可以乐得更好，但那个时候我是不懂的。

　　我当时还不懂的一个事，是勤能补拙，总觉得努力会损伤天赋，至少损伤别人眼中自己的考试成绩里天赋贡献的比重。所以我的童年基本上就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设定：不爱学习，但成绩好。后来我们管这种人叫别人家孩子。但其实老师也不喜欢我，因为我不喜欢写作业不喜欢上课不喜欢遵守规则。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为人非常狂妄和刻薄。小学六年级时第二次模拟考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只考语文和数学，数学就不说了从来都是100，语文那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作文得了满分所以总成绩全校第一。我是一个永远都是第二名的学生，因为似乎在全国每一所小学里，都至少有一个女孩她考试永远不会因为粗心而出错。

　　公布成绩的时候，同学们沸腾了，准确地说，是男同学们沸腾了，就像现在的女权婊总觉得自己身上铭刻着几千年来男物们喷涌出的污浊，处在前中二期的小男人们觉得经此一役全校雄性终于在女班长女学习委员女三道杠特别是女老师们面前站起来了。

　　然后是最可笑的段落，我的数学老师正好也是班主任上台致辞，介绍我到底是一个多么优秀闪耀的好孩子。当她对着稿子念到“今天的成绩，与他平时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是分不开的”时，我们班的同学哄堂大笑，仿佛听到有人说女娲其实是个男的。我耸耸自己发育不全的肩膀，无比恶毒地说：这个世界好现实，哪怕你强奸过校长的女儿，只要你能考出满分，他们照样会说你是好样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屎吃得有点多，才会说出这种狗日的言论，尤其是我们的校长为人非常谦和，而他的女儿又确实非常漂亮。后来校长很年轻就因为肝癌去世时，我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尤其让我自己觉得不堪的是，我当时仍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错。与其说那时的自己没有什么欲望，不如说没有什么人性。

　　这可能也是我非常讨厌小孩的原因，如果他们太蠢，我会觉得活着浪费太多，如果他们太聪明却又注定没有智慧，那还不如赶紧弄死算了。

　　不可一世、刚愎自用，好像考试成绩就是一切，人生就是纸上的满分那么简单。而且我一直草率地觉得，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比较笨或者懒，总之成绩差。后来我曾以为这是偏见，但现在看来在某些范围内它是对的，因为读书是中国当前改变命运的主要通道，统计意义上，穷人才会有更大的动力去这么做。而我，刚好就太穷了。

　　这样的状态居然就一直持续到高考，就连报考省重点高中时落选，都变成了自己作为所谓优等生免费进入私立高中就读的契机。三年所有费用包括学杂费书本费住宿费伙食费一律全免，因为如果三年后我考上好的大学那简直是一定的那么我可以作为他们招生的免费广告。很快私立高中的大鸡腿就把我从一米四九的胡萝卜喂成了一米七五的大脸胖子，高二时我当了学生会主席，我的世界就只有这么大，再也没有别的，也容不下别的。

　　一直都会非常感激高中的一个语文老师，她说人就应该好好活着，去体验生活。911的时候我欣喜若狂，觉得把大楼炸掉实在是太棒了，可他们也是人也有家庭有父母有妻儿有自己的生活，老师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有人性，那一瞬间像是灵魂被击中了，你是个没有人性的人，我听到小明对我说。小明应该从那个时候就越来越经常地陪着我，在我失眠的时候，他话非常多。

　　与其说成住坏空，倒不如说起承转合，老师很快就不再继续讲课，去了更大的世界。而我也有了欲望，我想要四处去看一看。你不会一直呆在这儿的，另一个老师谈心时跟我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别人还没说你就知道怎么去做，你会走得很远，遇到的人也很多。你不要着急，先走着。这个老师对我非常偏心，但那时我已经渐渐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应该得的。所以我有些刻意疏远她，不公平的事情让你获利时，你再去主动促成不公平，是不应该的。这件事你做得对，小明每次都这么说。

　　我想要讲几个关于钱的小故事，但我不想一下讲完，因为它们都太短，而日子却太长了。

　　钱，欲望，和生活——拿去买点好吃的

　　我出生在八线城镇的一个无官无商的家庭，从爷爷辈儿起家里就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有着所有知识分子家庭的通病：没钱，也不想有钱。总结成一个词就是穷酸。

　　每个人都有过非黑即白的草履虫思维，总觉得某些属性是不能兼容的，在自我意识觉醒前，也从不觉得奇怪。比如清贫乐道，乐道不一定要清贫，有钱照样可以乐道，而且可以乐得更好，但那个时候我是不懂的。

　　我当时还不懂的一个事，是勤能补拙，总觉得努力会损伤天赋，至少损伤别人眼中自己的考试成绩里天赋贡献的比重。所以我的童年基本上就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设定：不爱学习，但成绩好。后来我们管这种人叫别人家孩子。但其实老师也不喜欢我，因为我不喜欢写作业不喜欢上课不喜欢遵守规则。

　　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为人非常狂妄和刻薄。小学六年级时第二次模拟考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只考语文和数学，数学就不说了从来都是100，语文那次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作文得了满分所以总成绩全校第一。我是一个永远都是第二名的学生，因为似乎在全国每一所小学里，都至少有一个女孩她考试永远不会因为粗心而出错。

　　公布成绩的时候，同学们沸腾了，准确地说，是男同学们沸腾了，就像现在的女权婊总觉得自己身上铭刻着几千年来男物们喷涌出的污浊，处在前中二期的小男人们觉得经此一役全校雄性终于在女班长女学习委员女三道杠特别是女老师们面前站起来了。

　　然后是最可笑的段落，我的数学老师正好也是班主任上台致辞，介绍我到底是一个多么优秀闪耀的好孩子。当她对着稿子念到“今天的成绩，与他平时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是分不开的”时，我们班的同学哄堂大笑，仿佛听到有人说女娲其实是个男的。我耸耸自己发育不全的肩膀，无比恶毒地说：这个世界好现实，哪怕你强奸过校长的女儿，只要你能考出满分，他们照样会说你是好样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屎吃得有点多，才会说出这种狗日的言论，尤其是我们的校长为人非常谦和，而他的女儿又确实非常漂亮。后来校长很年轻就因为肝癌去世时，我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尤其让我自己觉得不堪的是，我当时仍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错。与其说那时的自己没有什么欲望，不如说没有什么人性。

　　这可能也是我非常讨厌小孩的原因，如果他们太蠢，我会觉得活着浪费太多，如果他们太聪明却又注定没有智慧，那还不如赶紧弄死算了。

　　不可一世、刚愎自用，好像考试成绩就是一切，人生就是纸上的满分那么简单。而且我一直草率地觉得，有钱人家的孩子都比较笨或者懒，总之成绩差。后来我曾以为这是偏见，但现在看来在某些范围内它是对的，因为读书是中国当前改变命运的主要通道，统计意义上，穷人才会有更大的动力去这么做。而我，刚好就太穷了。

　　这样的状态居然就一直持续到高考，就连报考省重点高中时落选，都变成了自己作为所谓优等生免费进入私立高中就读的契机。三年所有费用包括学杂费书本费住宿费伙食费一律全免，因为如果三年后我考上好的大学那简直是一定的那么我可以作为他们招生的免费广告。很快私立高中的大鸡腿就把我从一米四九的胡萝卜喂成了一米七五的大脸胖子，高二时我当了学生会主席，我的世界就只有这么大，再也没有别的，也容不下别的。

　　一直都会非常感激高中的一个语文老师，她说人就应该好好活着，去体验生活。911的时候我欣喜若狂，觉得把大楼炸掉实在是太棒了，可他们也是人也有家庭有父母有妻儿有自己的生活，老师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没有人性，那一瞬间像是灵魂被击中了，你是个没有人性的人，我听到小明对我说。小明应该从那个时候就越来越经常地陪着我，在我失眠的时候，他话非常多。

　　与其说成住坏空，倒不如说起承转合，老师很快就不再继续讲课，去了更大的世界。而我也有了欲望，我想要四处去看一看。你不会一直呆在这儿的，另一个老师谈心时跟我说，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别人还没说你就知道怎么去做，你会走得很远，遇到的人也很多。你不要着急，先走着。这个老师对我非常偏心，但那时我已经渐渐明白，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应该得的。所以我有些刻意疏远她，不公平的事情让你获利时，你再去主动促成不公平，是不应该的。这件事你做得对，小明每次都这么说。

　　高考结束时恰有亲人病逝，我有远房亲戚也是做生意的，回来服丧。我和他几乎从未见过，我一直以为他是双胞胎兄弟中的那个哥哥，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双胞胎。在他印象中我大约是个爱学习的晚辈，还算听话，在我印象中他是个看着很年轻的成人，家里钱非常非常非常多。永远记得在连家乡的公交车都还很破旧的那个年代里他开着私家车带着我，到了校门口他拉开我面前的副驾驶隔板里面一大堆一百块钱喷涌而出，他随手捡了一把给我让我“去买点好吃的”。

　　或者那堆钱其实没有很多，只是我太穷了没亲眼见过，而且放得太乱了没有整理过。但后来有次我领了工资很好奇，就把钱从银行卡里取出来摆成印象中的样子。那时我才知道，那一堆钱，确实非常多。就像同样在街上遛狗，遛拉布拉多的一般家里比遛吉娃娃的钱多，因为拉布拉多需要生活在一个更大的房子里，主人需要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去陪它四处走动。同样是一堆钱，随手扔在那里根本不想整理，好像整理那堆钱的时间比那堆钱本身还要值钱，这堆钱背后的钱，让这堆钱看起来，虽然本来就确实很多，却又比实际的多还要多。

　　当时我们因为哀伤都很沉默，似乎随手给一个高中生相当于高中老师几个月月薪的零花钱真的是什么稀松平常的事。或许对他是吧。当时我的想法是，有钱真好，可以随时向别人认真地传递你的善意，毫不虚伪和做作。

　　这种感觉我后来还有过一次，是在看电影非诚勿扰1时葛大爷给他的在日本谋生的同学留下一大沓钱，同学开着车走在如画的岛国公路上，无声地泪流满面。有钱真好，可以把你的爱用量化而真实的方式给你爱的人，可以让感情更纯粹，让人更像人，像目的，而不是工具。如果你爱一个人，就给他钱。爱得越多，给他的钱就越多。

　　生活就是欲望，钱就是生活，小明说。

　　不过，我没有在拜金的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幸好。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