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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朴简介生平经历,李公朴的子女后代

来源:消费主张 时间:2018-10-09 点击: 推荐访问:杜甫的生平经历简介

  李公朴是我国现代史上著名的政治活动家,社会教育家,爱国七君子之一。他主张抗日,反对投降卖国、反对内战,是民主运动的旗手。他热爱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位忠实朋友。在国民党反动派全面发动反革命内战时,他以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与之抗争,惨遭国民党特务暗杀,英勇献身。

  勤奋读书

  李公朴生于1902年11月26日 (清光绪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七日) ,江苏省常州人,原籍江苏武进湖塘桥。李公朴兄弟四人,他排行第四。其父李学增因家境贫寒,在常州无以为生,由一朋友介绍到镇江沈家公馆做佣人,全家迁至镇江。李公朴三兄李公愚由沈家推荐到镇江合兴盛五洋商店做学徒。公朴10岁入私塾发蒙。13岁弃学到李公愚所在商店当学徒,三年半满师。前二年,每月得“月规钱两角”,后一年半增至1 元。公朴白天到商店干杂活,学生意,晚上回家自学诗书,练习作文、写字,看《水浒》、《三国演义》、《三侠五义》等小说,文思进长很快。

  李公朴17岁学徒师满,正值“五四”爱国运动激荡全国的时候。他受到了爱国运动的影响,便和学生、店员联络发起组织爱国团,参加抵制日货活动,并以“长啸”笔名写文章揭露店主勾结官府将日货商标换成国货商标,改头换面,冒充国货销售,因而得罪了合兴盛商店老板,被该店开除。

  李公朴离开合兴盛商店后,在他三兄的支持下,考进润州中学初中,毕业后又考入武昌文华大学附中高中。在读到二年级下学期时,因校医虐待学生,酿成学潮,开除百余人,李公朴也被勒令退学了。

  李公朴回到家中毫不气馁,继续自学高中课程。不久,考入沪江大学附中高中,兼做图书馆和青年会工作。毕业后,考入沪江大学。在这里,李公朴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接触了各方面先进人物。他思想开朗,上进心强,各种有益的社会活动都热心参加,成了学生中的激进分子。

  1924年国民党召开“一大”,国共合作正式形成,推动了国内革命形势的大发展,沪江大学校园内也顿时活跃起来。沪江大学校长、老同盟会会员刘湛恩很赏识李公朴,认为这位学生思想灵敏,政治态度明朗,有培养前途,遂介绍李公朴加入了改组后的国民党。“五卅”运动时,李公朴担任上海学联工人科科长,奔赴各工厂工会,做工会联络工作。上海“三罢”开始后,学生罢课上街游行,李公朴带领一部分学生,在小西门一带散发传单,突然一群军警包抄过来,幸亏一家小商店的店主把他拉进店房当做店员遮掩了过去。

  血的嘲笑

  1926年7月,广东革命政府出师讨伐北洋军阀,受到了全国工、农、商、学、兵各界的拥护和支持。李公朴也受到了极大鼓舞。他毅然决定放弃大学学习生活,决心做一名新时代的“班超”。他说: 班超在国家危难之时,能够投笔从戎,难道我们的认识竟不如他吗! 他告别师友,奔赴广东,报名参加北伐军。招兵处将他分配到东路军前敌总政治部任宣传员。他随东路军进军福建,2月8日进驻杭州。在杭州,他组织总政治部慰劳队,编排文娱节目,上前线慰劳演出。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上海书画家张筱楼的次女、北师大的高材生张曼筠。两人志趣相同,产生了爱情,相约在北伐统一全国后完婚。

  3月初,李公朴随军离开杭州,经安徽,进逼上海。在行军路上,李公朴积极编写宣传材料,书写标语口号,出席群众大会,宣讲国民革命政治主张,领唱“打倒列强,除军阀”的歌曲。3月23日,北伐军进驻上海。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接着在东南几省“清党”,大批共产党员和工人、农民领袖被杀害。李公朴开始弄不明白,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怎么向革命的民众开刀? 当他亲眼看到他认识的许多共产党员被处死,他的同乡、同学乃至亲密战友被抓被杀之后,特别是政治部一个通讯员暗中告诉他: 上司命令通讯员拿一包共产党的宣传品塞进他床底下,准备搜查时诬陷他等之后,他清醒了,他说: 我受到了血的嘲笑之后,才知道“革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古语云: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这次是以北伐开始而以自伐告终,今后必致内战频仍,外患日剧,前途不堪设想①。他觉得他的灵魂受到一次很大的“侮辱”:他与豺狼同室了。他很感激这位通讯员的提醒,当即愤然离开了部队。

  李公朴离开北伐军后,联络了些知心朋友,设想创办环球通讯社,借以教育人民,揭露新军阀的罪恶,实现孙中山的政治主张。但蒋介石命令东路军政治部主任陈群严查各报刊稿件,禁止发表革命文章、消息,还强迫刊登反革命言论,否则就停止邮寄或查封。蒋介石的专制主义比起袁世凯、孙传芳来则有过之无不及。李公朴办报的设想破灭了。

  赴美留学

  1927年底,在李公朴走投无路之际,适逢美国阿立康州黎德大学来华招生。这所学校是应中国青年会的请求,为中国青年会培训工作人员的,入学条件是: 英语基础好,大学未毕业,有一定的社会活动能力,基督教徒。考试合格录取后,享受奖学金。李公朴符合这些条件,他向中国青年会提出申请,经中国青年会推荐并考试合格被录取。

  1928年初,李公朴同张曼筠结婚。

  8月25日晨,李公朴乘海轮离开上海经日本赴美国。在日本逗留数日,李公朴曾游览神户、大阪、西京、横滨、东京等城市的名胜古迹。他写道: “彼邦一种升平气象及建设工作之成绩,已令我回想祖国,感触万端。”①

  9月10日下午3时,船抵美国西雅图城,受到该处青年会干事富勒夫妇的迎接。第二天转赴炮特伦城,入黎德大学。学校校长和教授们对李公朴等的到来,表示了热情的欢迎。李公朴学的是政治系市政学专业,课程设有法文、美国之政府、社会史、社会学、市政研究等,规定学业两年,然后赴欧洲作实地考察。

  李公朴在美留学期间,兼任邹韬奋主办的《生活》杂志记者,写出了数十篇海外通讯,刊登在《生活》上。他观察细致,思想敏锐,文笔生动,绘声绘色地描写了美国社会各方面的情况。1928年底,他在《美国普通人民对选举总统之态度》一文中,分析了民主、共和两党所代表的阶级利益,共和党战胜民主党的原因,同时也揭露了美国民主政治的虚伪性。他写道: 在选举之前,竞选者许下了当选后的种种诺言,“选举期一过,得到政权之一党,仍照己意而行使职权,其对于彼所允许之政策事件,大多数都敷衍过去,人民亦无如之何”①。在《做工的校长和男女师生》一文中写道: “此邦男女做工的精神,实有可以令人佩服的地方”。他介绍了他们学校校长谷爱敏博士,下午下班后回到家中,穿上做工的衣服,劈木头、推草,忙得满头是汗。学校中的一切杂务,多数是学生做的,例如擦地板、筑路、厨房洗菜做饭等。“做工的男女学生,不觉得难为情,还很受人尊重。” “在路上遇到的满脸油亮的、浑身穿着很破的衣服的女子,原来就是早二三小时衣履整齐,坐在小汽车内的女同学。”②在《五分钟的狂热与一夜的高兴》一文中,记叙了美国人过年的习惯,亦颇有可取之处。他写道: “美国人过新年的热闹,那是不能与中国比的,他们过年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五分钟,说长一点,一夜而已! ”①他说,美国人不十分注重新年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重视庆祝耶稣圣诞节,与圣诞节相隔不远的新年,只好点缀一下就完事了②。在通讯中,李公朴还记述了柏敦博士在演讲中反驳了所谓中国人排外举动的错误,美国人对娱乐之浓厚兴趣,美国家庭生活的特点,在美国的中国人之“堂斗”的危害等,对交流中美文化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1929年暑假,李公朴到达美国西北部阿拉斯加州一家捕鱼公司做工。做工之余,对鱼厂工人做了详细调查,“始知工人中竟是各色人种都有”③。这些人心理状态完全是以各人的种族在世界上所占地位之高下为转移的。李公朴调查后写道: 国家地位之高下,国势之强弱,与个人关系,到了这种地方就格外看出他的密切程度。在外的华人以及在上海等沿海城市的民众都有这种感受。“近来国内军阀乱国不成后,多半是出洋考察,我们应希望他们最少要考察明白中国国际地位低下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内争不息,政治上不上轨道所致”。“倘若他们能有所悔悟,则中国国际地位之增高亦可计日而待矣。”④

  7月4日是北美合众国独立153周年纪念日。这一天,李公朴站在鱼厂北边大石顶上,耳闻厂内美国人庆祝国庆的炮竹声,眼送将要离别此岸而光临亚洲的落日,仰视那面飘扬山顶上的青红白国旗,联想中国的青天白日旗,不觉触景生情,百感交集。他写道: 国旗之颜色相同,国际之地位却迥异! 回忆 153年前,此新大陆中无所谓合众国,且大半的地方尚为红人出没、野兽奔驰之区。当时的中国则正当清朝鼎盛之秋,而美国人那时尚在英国政府压迫之下,受重征暴敛之苦。谁能相信 150年后之中国会变成世界最贫弱之国家,几千万灾民坐而待毙,而美国却在这百余年间突飞猛进,一跃而为世界列强之首,其故何在,启人深思①。李公朴忧国忧民之心,如此可见。

  1930年夏,李公朴毕业于美国黎德大学。7月18日,李公朴离开炮特伦经纽约赴欧洲考察,7月29日抵伦敦。后离开英国赴日内瓦。9月底,由日内瓦绕道比利时,参观在比利时里安济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

  在万国博览会上,李公朴见到中国展室小而租金高,展品低劣,外人非议者很多,丢了国家的脸,甚是不满。他向展室建议: 今后中国若不参加则已,如再拟参加,或政府已允许参加,则今年之经验应给下次负责筹备者以应有的教训,及早做好筹备工作,于出国前先在上海或在南京开全国展览会,然后选最上者送往国外陈列,则成绩较此次进步可预卜也②。

  归国

  1930年10月中、下旬,李公朴离开比利时乘日舰白山丸号回国。船行至中国南海时,李公朴写了《中山先生给谁气死的》一文。文章回忆他在日内瓦偶遇孙中山在广东做大元帅时的总参谋长蒋作宾,向他介绍了在广州因久攻惠州不下,杨希闵、刘震寰两军阀对孙中山的指示阳奉阴违不肯用命的情形,蒋说: “总理的病以那时期所种的根为最重! ”是号称革命同志给气死的。李公朴很有感慨地说: “物必自腐也而后虫生之,”外敌不足畏,内敌最可畏,这是任何团体失败之由来。我们要记住孙先生反复叮咛的“发扬民族的团结精神”,“唤起民众共同奋斗”,以“振兴内政,抵御外侮”,不要“各私其所私,倾轧排挤”,否则“决难脱离衰弱”的命运。否则, “无异于我们自己摧残自己,夫复何言。”①

  11月3日,李公朴所乘船只抵达上海码头,邹韬奋和张曼筠前往迎接。邹韬奋在《生活》上发表了《记欢迎李公朴君回国》一文,盛称“李公朴为异常爱护《生活》之一人。两年前,他赴美求学,本刊即以驻美特约通讯员相托,承他于百忙中为《生活》执笔,异常勤奋,其通讯之见于本刊者夙为本刊所传诵,不必记者重为介绍。”②

  李公朴回国后的首要任务是积极筹办出国前所要办的《环球通讯社》,宣传民众,实现孙中山“唤起民众”的遗愿。经过几个月努力,多方奔走求援,终于筹备就绪,但国民党政府百般刁难,不予批准,终未能出版。李公朴还多次与邹韬奋、戈公振,杜重远、毕云程交谈,协助他们筹办《生活日报》,国民党政府也不批准,最后该报由邹韬奋在香港出版。

  李公朴回国后的第二个任务是实现中国人团结自救的宏图。他郑重声言: 中国若能“整顿政治,努力建设”,发扬民族团结精神,能卧薪尝胆的“共同奋斗”,以中国之宝藏,中国人之智力,中国之广土众民,绝对永无衰弱的道理。若自相残杀,自己先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则他人不必用力来压迫我们,随便一举手、一投足,已足置我们的死命而有余①。当他看到蒋介石集团对内用兵,集结几十万大军发起对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进行“围剿”,对外执行不抵抗政策,“九一八” 事变后几个月,日军侵占了全东北,接着日军又发动对上海的进攻,爆发了有名的“一·二八”抗战,但又被蒋介石破坏了,十九路军被迫撤退等事实,激忿地说,这不是自戕嘛! 如此下去,国何以为国,民何以为民?他称赞上海抗战是“中国人民未完成的杰作”,抗日战争一定能胜利②。

  在日军侵占我东北,威胁华北,进逼上海、南京的形势下,国民党统治区人心惶惶,国民政府先有迁都洛阳,复又以西安为陪都之议,国民党要人亦纷纷前往西北,大唱建设陪都、开发大西北之高调。1929年到1930年,西北诸省连续发生大旱灾,赤地数千里,饿死人数达200万,其中以陕、甘两省为尤甚。就陕西而论,灾民即逾200万,饿死者近百万,达全省1/3强,惨酷情形不堪想象。此时,李公朴也决定以新闻记者的身分前往西北,不过,他去的目的是为了考察,期望能为开发大西北真正做出贡献。

  1932年4月中旬,李公朴乘火车到潼关,再转坐汽车去西安。途经华阴、临潼,他都下车,参观古迹,访问农民群众。后由西安至兰州,深入西北几省广大乡镇考察,历时一月,写出了有关政权、教育、经济等多方面的报道。在5月15日写的《潼西道上》一文中,对陕西种鸦片提出衷告说: “鸦片在陕西为公卖品,价格低廉,老幼男女,无论贫富,吸者甚众,虽贫如乞丐,亦有吸烟资格。”陕西“执政者历年以来,因陕省人祸天灾之频仍,老百姓中不饿死者亦大半赤贫如洗,故政费之来源,竟藉此毒物为主要之收入。饮鸩止渴,何以异此! ”①李公朴的报道和文章,如实地揭示西北几省的困难和弊端,提出了改进措施,唤起了社会的注意。

  1932年上半年,由于国民党坚持不抵抗主义,致使热河告急,华北几省已处于风声鹤唳之中,李公朴进一步认清国民党政府的卖国政策,十分气愤地说: “蒋介石不配作中山的继承人,祖国的前途,民族的命运如何,需要重新探索。”②

  热心社会教育

  李公朴认为,帝国主义的压迫不足畏,最可畏的是我们自己的一盘散沙。要使国家兴盛,民族富强,只有广泛地进行社会教育,才能把青年和成年人从愚昧中唤醒过来③。他说: 在上海,虽然学校林立,然而因为环境的限制,没有机会求学的成人和青年,为数当亦至巨。他们是迫切地需要着知识的食粮。我们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使他们能得到买书读书的机会,灌输他们以种种的常识,以增进其生活技能和为社会服务的效率。

  次之,上海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市场,一切不正当的娱乐,一切不正当的消遣,都随时可以拉着一个有用的青年,走向堕落的陷阱。每一个人是需要活动的,没有正当的活动,必干不正当的活动。不正当的娱乐活动,小之浪费时间与精力,大之影响社会国家,而为害群之马。因此,利用这一些失学者的闲暇,予以读书的机会,引导其对读书发生兴趣,以防止其不正当的娱乐,也不能说不是一件极有价值与意义的工作①。

  从1932年至1934年,李公朴为开办社会教育倾注了大量心血。李公朴开展社会教育的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第一,流通图书馆。选购各种民众常识应用的图书,免费供人借阅。这样,直接的可以推进民众教育,间接的也促进民众业余生活之改善,加入者甚多。第二,办业余补习学校。鉴于少数图书馆读者,因基本文化知识之缺乏,致使阅读发生困难,甚有面授之必要。流通图书馆阅览室除上午9时至下午6时开馆外,余均弃置不用,正可以作为补习学校校址。由于校址适中,收费较低,报名参加者踵趾相接。第三,在《本埠增刊》上,新辟《店员通讯》、增刊《业余周刊》,柳湜、艾思奇、夏征农、廖庶谦等都是这些专刊的负责人。专刊的主要读者对象是店员、工友、学徒。第四,1933年6月增设妇女补习学校。李公朴等认为,目前大多数妇女,尤其是年长失学妇女,没有适当的学校可进,既不能获得独立谋生的技能,去服务于社会,又不能取得处理家事上的必须知识,去改善组成社会的家庭细胞。这些妇女迫切地要求进业余学校,提高知识、职业能力。

  李公朴开办社会教育可贵之处,在于他不满足教育形式多种多样、参加者踊跃、外表上的轰轰烈烈。他密切地注意它的社会效果,不断地采取措施,改善工作方法。流动图书馆开张以后,发现有些读者“对于图书的选择、书籍的读法、以及知识的应用上都缺乏一定的素养,急需一种正确的指导与帮助”,于是,他便决定增设《读书指导》专栏,还规定了指导方针:

  一,打破图书馆一贯的只消极的供给读者以读物,而不予以指示或帮助的做法,使图书馆与读者取得亲密的联系,即要图书馆成为大众的书斋和精神食粮的仓库,而以《读书指导》为其益友与导师。

  二,解除读者在“浩如烟海”的典篇中茫无适从的困难,明示读者按着时代的要求去借阅他们需要的书籍,并为之作出各学科的《图书》、《研究方法》、《重要书籍提要》,使读者能有目的、有系统地依照需要而开展自己的读书生活。

  三,纠正读者离开实际为读书而读书的错误认识,极力使读者认清读书是为了提高认识并解决实际问题,排除因闲暇无聊而读书的消遣态度。

  四,在《申报》辟《读书问答》一栏,帮助读者解决书中的疑难问题。

  五,研究学问,尤重朋友间相互讨论与切磋。因此《读书指导》并愿极力帮助读者组织各种科学研究会及读者谈话会等,俾读者获收切磋琢磨之益①。

  在读书指导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通信的作用。他们和读者经常地个别通信,指导读者怎样计划读书,怎样选择图书,怎样阅览,怎样解答字句上、意义上的种种问题。对于读者所提出的共同性的问题,又在《申报》上做公开的解答。这其间虽然遇到了若干的困难,饱尝了许多人事上的麻烦,然而,终究满足了读者的要求,密切了读者与报馆的关系。

  读书指导部成立一年后,李公朴召开会议,进行了工作总结。他在肯定成绩、检查缺点的基础上,要求读书指导部今后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到个别复信工作上来。对读者每一封来信,要尽力做到详细地答复。要继续努力做好名著提要,使一般读者容易将书读懂。要加紧编制研究书目,供读者借书时参考。书报阅览室要出一种壁报,随时把书报上各学科的代表作介绍出来,使读者们容易找到他急需的书籍。他说: 这些工作一方面是节省读者的宝贵的时间,同时也使读者不在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上兜圈子①。

  《申报》流通图书馆开设两年来,参加该馆借书的读者已达万人,同读书指导部通信联系的有600余人,邮借读者500 余人,平均每日来馆借书者700余人,来馆阅读者300余人。从馆务发展的速度上看,不仅证明大众增长知识的要求迫切,也可以看出申报图书馆对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和作用。

  在补习学校管理上,李公朴根据学员程度分班分组授课。妇女补习学校开始时分国、英、算三科。以后学员增加,学生学习目的各异,又分高、初二级,高级分家事、职业二科,每科复分二班。初级分二班,每班分两组。此外并设置钢琴、图画、汉文打字、英文打字、银行簿记等专修科,使来学者均得就其所愿以学,全无削足就履之苦,因此,学生进步迅速,学生数亦年有增加。计1934年春为127人,暑期补习班为55人,同年秋增至137人。

  《申报》业余补习学校,1934年2月25日登报招生,3月 15日开始授课时教室两间,学生83人。两个月后,教室增至八间,学生增至400人。后又商借澄衷中学、中山文化教育馆、留云小学等校一部分房间,作一、二、三、四、五、六分校校舍。各校分别于5、6、8、10月开学。六校共计学员1 764 人,成为上海唯一信誉卓著之补习学校。

  补习学校和妇女补习学校,由于教学成绩卓著,社会影响大,分别于1934年12月13日、1935年4月经上海市教育局准允登记。

  主编《读书生活》

  1934年10月10日,《申报》负责人史量才被国民党政府暗杀。当时,因练习骑马摔伤正住在医院治疗的李公朴,听到这个消息极为气愤。他托着骨折的手臂,在西藏路宁波同乡会礼堂举行的史量才先生追悼会上,作了痛斥国民党特务丑恶行为的演说。鉴于《申报》因史量才遭暗杀而被迫转向,李公朴与柳湜、艾思奇、夏征农等研究,决定将图书馆、业余补习学校上的《申报》二字,改为“量才”,以示纪念,并从政治上、经济上、组织上完全脱离《申报》,以免受《申报》转向的影响。与此同时,创办《读书生活》半月刊,将 《读书问答》栏、《店员通讯》、《业余周刊》等专刊内容充实到《读书生活》里,扩大发行量。李公朴从事的社会教育,不但未因史量才遇害而减弱,且在深度和广度上向前发展了。

  《读书生活》由李公朴任主编,艾思奇、柳湜、夏征农任编辑。李公朴在《读书生活》上发表了60余篇文章,有指导青年读书、介绍学习方法的,有批评时政的,有纪念爱国节日、悼念革命烈士的,有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有鼓吹抗日反对卖国投降的。这样,《读书生活》不仅是读书方面的内容,实际上它比较强烈地反映了当时的政治生活、文化思想生活,成为思想战线上的一名“尖兵” 。

  李公朴针对社会上青年人不了解什么是知识,误把求知识和读书当做一件事时指出: 读书是求知识的一个重要部分,但不是全部。在中小学读书是掌握读书工具和读书方法,“实际生活经验”是求知识过程中最重要的一项。他提出“读书” 、 “读书工具”、“实际生活经验”三者并重的原则; 要求“活读书” 、“读活书”,接触实际,不拘泥于死的书本上的知识,而是把自己的经验与书本子结合起来,融汇贯通,形成一种新见解①。

  1934年11月5日,李公朴在尚文路江苏省立实验小学所做的《读书实验》演讲中提出了“做人与读书”、“做事与读书” 、“求进步与读书”三方法。他强调在“做人” 、“做事”、 “求进步”上结合实际,解决客观环境上存在的问题,读活书,做到学以致用。他反对学习上照抄外国,人云亦云,反对读死书。他说: “我们应当取人的长处,不要学人的短处,要创造一个适合中国社会的方法,把中国民族的危亡挽救过来。”①这时的李公朴,从他走过的艰苦的教育历程上,自觉和不自觉地站在反对教条主义、党八股、洋八股的立场上了。

  在《纪念“一·二八”三周年》、《纪念“五卅”》、《纪念“一·二八”四周年》等文章中,李公朴高度赞扬了中华民族、中国人民、中国青年反抗异族侵略的斗争精神。他称“一·二八”是一幅伟大的中国民族斗争的艺术的杰作,它扫除了中国过去对于自己的虚怯、自卑、庸懦和愚昧,表现了中华民族求解放的力量和自信。他要求广大读者去激励民族反抗情绪,自觉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不许他们践踏我们一寸土地②。他称“五卅运动”是中国劳苦大众从“自在”到“自为”的一个纪念牌,是以中国劳苦大众为主体而联合各社会阶层、资本家、商人、学生而形成的一个光辉的民族解放运动,是“五四”运动的发展。他提醒全国人民: 当前“时代的严重性早已超过 ‘五卅’ 阶段了,中国领土的完整已遭受破坏,帝国主义新的侵略与日增强,国民经济日濒瓦解,世界大战的危机越来越近” 。如何改变当前的困难?他认为迫切“需要的是团结,是力量的集中③。”

  在《怎样纪念四个伟大的日子——“五一”、“五三”、 “五四”、“五九” ! 》一文中,李公朴认为“五一”、“五四”是有伟大意义的,应该用 “红字” 来标记; “五九” 、 “五三”两个纪念日,我们只能用“黑字”来表示我们的悲哀与愤怒,这是民族耻辱的两个符号。当时社会上召开的纪念会很多,主要是激励广大群众的斗争热情。会上发言者情绪激昂,会后又冷了下来。针对这种情况,李公朴说,开雪耻会,不应该尽说激烈话、割手指、跳海,而应是有理论、有计划的造成全国大众一种普遍的意识,那就是坚固反对帝国主义者侵略的阵线,尤其要首先巩固已有的反日阵线①。

  1935年春,日本帝国主义又派兵大举进攻华北,组织汉奸自治政府。蒋介石继续实行不抵抗政策,同日本人签订卖国的 “塘沽协定”,断送了绥东、察北、冀东广大地区的领土主权。这时的《读书生活》很少有专门讨论读书心得方面的文章,而是配合形势,站在救亡运动的前沿,揭露日本侵略者、汉奸卖国贼的烧杀、抢劫兽行,批驳国民党的卖国投降政策,呼喊救亡图存。李公朴发表了许多篇思想尖锐,战斗性很强的文章。他在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略野心时指出: “日本占据丰台车站,扣车、运兵、建飞机场,陆空示威演习等等不过是整个侵略的一部分”,“敌人的侵略行为并不因了华北就告中止”。我们有了这种认识,“才会不再丢掉华北,苟安于华中、华南的谬想”②。他在《新的进攻的特点》一文中指出:敌人自己动手来干,无论是公开的战争,或以外交手段,“都容易看得明白,这是侵略”。若利用你国内的一个民族,如满洲傀儡国运动,“减退了一点侵略的色彩”,“那就比较复杂,并且侵略的方式也较厉害、阴险、刻毒” 。“所以在敌人方面,最有效的方法是利用汉奸运动” 。他深刻地分析了汉奸的社会基础,是中国社会内部一部分与大众利益势不两立的人。华北自治运动这幕丑剧,决不是殷汝耕一个人,也决不会让他连台演下去,还有许多高官、将军、贵人、名流、学者,迟早要登台表演的。因此,李公朴认为“民族斗争与反汉奸运动不可分离”。“肃清汉奸不仅仅是几个已露丑脸的东西,同时要检查许多尚隐藏在 ‘亲善’假面具背后的奸贼”①。

  冀东防共政府出现以后,李公朴撰文指出: 现在“不能只站在远远的地方空喊几声杀殷汝耕这狗贼,发一两个讨伐电报就完了; 不能像胡适博士一样,还想在 ‘战’ 与 ‘降’之间另找什么‘守’ 的第三条道路; 也不能仅仅像北平学生一样抱着读完最后一课大家殉难去”。“目前,需要迅速缔结一个人民阵线”。这个人民战线包括“今日许多见解不同的人,但在不想当亡国奴,不欲中国领土”被敌人占领的目标下,团结起来,“看不到这一力量,不从这里去集中国力,一切空谈救国都是幻想,是敷衍,是欺骗”②。

  1935年12月9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北平大中学生举行了反对华北自治政府的游行示威。接着,全国响应,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一二·九”爱国运动。李公朴完全站在学生一边,为学生的正义斗争大声疾呼。他在《慰问北平受伤的同学们》一文中说,“接到北平16日电讯后,我们的血也同样的在沸腾” ; “国难第一线上的中国学生的姿态,是光荣的。我们对于北平学生大众 ‘再接再厉’ 的斗争精神,敬致斗争的敬礼” 。他指出: “北平学生提出的主张,也是全国大众的主张,北平学生奋斗的目的,也同时是大众的。”他抨击9 日、16日北平军警“胡乱放枪,喷射水龙头是神经错乱” 、 “一种失态”,“有失国体的一种耻辱”,“表示万分的愤慨”①。

  一些学生在请愿被阻后痛哭狂骂、垂头丧气。李公朴及时提出告诫。他说,一种运动,最怕的是遇了阻碍后,群众情绪一时由忿怒变为懊恼、颓丧,指导的人不容易驾驭这情绪,使广大的群众力量发生分离、涣散现象。他建议学生领袖,在运动中要注意自己队伍的教育工作,切实指明运动的意义、过程,帮助解决实际斗争中的各个问题,引导他们正确地认识斗争的曲折性,不单纯凭热情去参加斗争,而要理智的指导②。

  李公朴根据形势的发展,在主编《读书生活》的同时,又筹建了读书生活出版社,出版了许多 “问答” 、“讲话” 、 “常识”等传播马列主义、普及社会科学的重要读物,如艾思奇的《哲学讲话》 (后改书名为《大众哲学》) 、柳湜的《街头讲话》、高士其的《科学小品》、夏征农的 《文学讲话》、《读书问答》等等。李公朴主张把图书馆办成学校化,把杂志办成讲义化,着眼于工人、职员、小店员、失学失业青年,使他们懂得如何生活、如何学习,怎样团结爱国、制止内战。这时,李公朴已是意志坚强,热血沸腾,具有相当社会影响的爱国领袖了。

  爱国有罪

  在“一二·九”运动的推动下,上海文化界于1935年12 月12日发表了《上海文化界救国运动宣言》。李公朴参加了《宣言》的起草修改工作,并在《宣言》上签了名。12月27 日,上海文化界救国会举行成立大会,推选马相伯、沈钧儒、邹韬奋、李公朴等35人为执行委员。1936年1月28日,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举行成立大会,推定沈钧儒为主席,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等为执行委员会委员,统一领导上海市的抗日救亡运动。会后,举行示威游行。当时已经63岁的沈钧儒和左臂跌伤的李公朴参加游行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队伍浩浩荡荡从商会出发,经过北河南路、宝山路到大场路,沿途有不少群众自动参加到队伍中来。这是上海组织抗日救亡运动示威游行以来规模较大的一次。

  1936年5月31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大会开两天,李公朴被选为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全救”先后发表了《公开信》、《为绥东事件宣言》、《告同胞书》,表达了“全救”抗日救亡的坚强决心和呼吁全国同胞团结一致、共赴困难的真诚愿望。“全救”成立后发动抗日人民控诉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侵华罪行,揭露蒋介石国民党的卖国投降行径,使更多的人民群众参加了救亡运动。蒋介石集团为了摆脱孤立困境,破坏不断高涨的抗日救亡运动,继续推行其对内 “剿共”对外投降的反动政策,竟然要对救国会和它的领导人采取镇压手段。

  1936年11月23日凌晨2时,沈钧儒、李公朴、王造时、沙千里、邹韬奋、章乃器、史良七人,分别在自己的住所被捕,沈、李、王、沙被送往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章、邹、史被送往江苏省高等法院第三分院。高二分院当即开庭,审问沈、李、王、沙。沈、李等当庭驳斥了上海市公安局代表的诬蔑之词并对非法拘捕他们,提出抗议,坚决反对公安局非法移提。沈、李、王三人的九位律师,轮流进行辩护,提出立即释放的要求。公安局拿不出证据,又无拘票,法院被迫裁定: 责付律师担保释放。另外,章乃器、邹韬奋、史良亦以同样理由被迫裁定由律师保释。

  沈钧儒、邹韬奋、章乃器、王造时、沙千里几人回到家里不久,又于晚10时遭逮捕。李公朴当晚不在家,他是第二天“高二法院”开庭前一刻钟,自投到法院里来的。这一天审讯是公开的,不禁止旁听,但中、西捕探和警察密密包围了法庭,警戒森严。审判长宣布沈、李、王三位居住在越界路区域,“高二法院”没有管辖权,撤销拘票、回复逮捕时原状。按法律回复逮捕时原状,就是恢复自由。但法院与公安局串通,违背法律,由公安局把他们提解走了。与此同时,章乃器、邹韬奋于11月27日晚,也从上海地方法院移提到上海市公安局。

  12月4日午后,沈钧儒、李公朴等被押上团体客车,从沪锡公路往苏州开去。途中,李公朴轻轻地唱起《义勇军进行曲》,章乃器低声和着,大家也跟着唱起来。由李公朴指挥,押解人员也一起唱。歌罢,彼此互相鼓掌,热烈的情绪,溶解了 “囚犯”和解差之间的界石。车抵苏州前,李公朴代表沈钧儒等人向押解人员致告别词。他慷慨激昂,当讲到国难深重,民族危亡迫在眉睫时,押解人员中有的流了泪,李公朴也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到了苏州高等法院,经过“侦讯”,沈钧儒、李公朴等被送到吴县横街高等法院看守分所拘押。他们考虑到这个案子不可能短期了结,准备作“长期牺牲”,对监狱的生活和斗争做了细致安排。他们五人中,沈老年高,经验最丰富,又和蔼可亲,被大家推为“家长”。其他五人的分工是: 章乃器为会计,王造时为文书,李公朴管事务,邹韬奋管监察,沙千里管卫生。每天7时半起床,运动半小时。运动分跑步、拳术、柔软操、打球、推手等。饭后,他们都忙于自己的工作: 邹韬奋续写《经历》,王造时翻译拉斯基的《国家论》,沈钧儒练习书法,李公朴每日手不释卷的读书。各人都按计划埋头奋斗。

  国民党政府坚持爱国有罪的反动政策,在沈钧儒、李公朴等被捕后,1937年1月29日,江苏高等法院又传讯并扣押了顾留馨、任崇高,在南京逮捕了孙晓邨、曹孟君,在镇江逮捕了罗青,在无锡逮捕了张仲勉、陈道弘、陈卓,在美国讲学的陶行知也被法院通缉。这样,随着案情的发展,非法逮捕通缉的已不是7人而是14人。

  沈钧儒、李公朴等被捕羁押八个多月。期间,在经过五次侦讯后,正式开庭审理,第一次开庭是1937年6月11日,第二次是6月25日。当时李公朴还年轻,但颔髯长半尺。他每次答辩,都是从容地捋着美髯,据理力争,非常坚决。如问到救国会的宣言、纲领和宗旨时,他答道:“四个大字,抗日救国。”当提出所谓“联合各党各派就是容共”的问题时,他回答说: “联合各党各派,是 ‘九一八’ 以后,国难会议以来,上下的共同主张。检察长大惊小怪,竟扯到容共上去了。各党各派,当然是而且首先是国民党。为什么不提国民党,只说共产党?如果说这就是容共,中山先生也主张容共,难道中山先生错了吗?”对所谓“共产党主张抗日、建立国防政府,救国会的宣言和纲领上也主张抗日,建立抗日政权,这是被共产党利用”的问题,他答说: “我很奇怪,现在竟有人以为共产党说的话,别人就不能说了。共产党说抗日,难道我们就只能说不抗日吗?共产党说统一,我们就只能说不统一吗? (在这个问题上,沈老更直截了当地说: 难道共产党吃饭,我们就不吃饭了吗?) 我国四万万人都要求抗日,只有汉奸除外。我相信审判长也是要求抗日的,如说这是被共产党利用,那审判长也是被共产党利用了。不管是谁,只要他坚决抗日,我就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他还特别反诘说: “如说救国是 ‘危害民国’ ,难道卖国才是 ‘保卫民国’ 吗?如说呼吁救亡是宣传与三民主义不相容之主义,难道与三民主义相容之主义,是当亡国奴吗?”

  这些“法官”总想把“救国”说成“有罪”,借以吓人,不料“七君子”及21位名律师(当时全国还有许多名律师都要求为“七君子”作义务辩护人) 毫不让步,使他们无隙可乘。第一次审理还未终结,因审判长拒绝调查证据,致使全体律师一致“罢席”,被告一致拒绝答辩,旋即审理中断。到第二次审理时,法庭上仍紧张万分,无法终结。“七君子”中有的反诘他们的讯问是“牛头不对马嘴” ; 有的直接反驳其“缺乏地理常识”。检察官说他是代表国家行使职权,接着就有人提出: “希望代表的不是中华民国,否则,老百姓太丢脸了。” 检察官气急败坏地说: “这是侮辱检察官,妨碍行使职权,” 要求书记官记入笔录。大家说: “这是阻止被告合理申辩,侮辱救国会,”也要求书记官记入笔录。弄得他们哑口无言。西安事变发生后,国民党政府慌了手脚,于是又以此来嫁祸于 “七君子”,认为他们去年曾给张学良打过快邮代电,这是一种“勾结”的“轨外行为”。沈钧儒反驳说: “如认为这是 ‘勾结’ ,我们也同样打电报给国民政府和傅作义、宋哲元、韩复榘等军事将领,那不是也同国民政府 ‘勾结’ 了吗? 既然 ‘勾结’,有 ‘勾结’ 一方,当然还有 ‘被勾结’一方。”沈老郑重提出: “必须传张学良到法庭对证。” 弄得那些“法官”们满头大汗。旁听席上的人,也哄堂大笑,拍手叫好。站立两旁的法警竟也相视而笑。

  在两次公审之间,即6月23日,杜月笙、钱新之来看守所,拿出两封电报。第一封是6月22日叶楚伧从南京给杜月笙、钱新之的,电报说: “沈事势非先将悔过书内容决定,未便赴庐,务乞立即转知具悔过书。如能接受,并草送文稿。第 24日晨到沪,可再作内容文字之研究。”第二封是蒋介石6 月23日从庐山打给叶楚伧的,电文是: “如沈钧儒等来山时,请代邀杜月笙、钱新之两君同来牯岭晤谈为盼。”

  “七君子”对叶楚伧要写悔过书一事,十分气愤,表示坚决反对。沈钧儒和邹韬奋都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们没有 ‘过’ ,用不着 ‘悔’ 。”李公朴愤然指出: “关于悔过书一点,在最早的时候,就有人暗示过,我们曾坚决地明白地说,这是不可能的。……到庐山是蒋先生要我们去,非我们乞求。今以具悔过书作为我们赴庐山的条件,这等于不要我们赴庐山啰! ”为此, “七君子”于6月23日晚,写信给蒋介石,表明了态度。这样,蒋介石的阴谋未能得逞。

  为了援救“七君子”,争取抗日救国自由,揭露国民党救国有罪的反动实质,宋庆龄、何香凝、诸青来、彭文应、张定夫、胡愈之、汪馥炎、张宗麟、潘大逵、胡子婴等16人于6月 25日发动救国入狱的签名运动。宋庆龄等16人向报界声明说:“沈先生等七人并没有罪。所谓罪只是爱国罪,如果爱国就有罪,那么中华民国的国民,还有人敢去爱国吗! ” “七位先生已为爱国而入狱了,我们也愿和他们一起入狱。这就是我们发起这个运动的由来。”7月5日,宋庆龄以愤怒心情来到苏州,要求江苏高等法院对她收押。同行的还有诸青来、彭文应、胡愈之、胡子婴等十余人。中外报刊都以很大版面报道了宋庆龄等赴苏州请求收押审讯的经过,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压力,国民党反动派十分狼狈,更不敢对 “七君子” 贸然判罪。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国内外形势很快发生了急剧变化。国民党对沈钧儒、邹韬奋、李公朴等“七君子”案件难以继续审理。7月31日,国民党政府通过江苏高等法院裁定: 具保释放。同日下午5时,“七君子”胜利出狱。晚7时,苏州各界知名爱国人士李根源、张一麐等在国货公司屋顶花园设宴招待他们。晚11时半,沈钧儒、李公朴等从苏州回到上海。12时半,胡愈之、钱俊瑞、彭文应、张志让等在邓脱摩饭店设宴为“七君子”洗尘。李公朴发言指出: “被捕时手枪对着我们,我们认为最多不过是个 ‘死’ 。但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相信死后会有成千成万的人继续起来的。我们要以死的决心争取中华民国的抗日胜利。”

  8月2日,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设午宴欢迎“七君子”和刚从日本归来的郭沫若。随后上海南市区还开了个官民联合大会,欢迎郭沫若和“七君子”。官方代表潘公展装模作样地说: “今天还有人怀疑政府究竟抗战不抗战。国家到了这步田地,人民还不相信政府,真是亡国之象。今后人民要无条件的相信政府。”轮到李公朴发言了,他说: “刚才主席说人民还不相信政府,今后应该相信政府。不错,不错。可是我看政府也不相信人民,甚至害怕人民。人民不相信政府,倒不一定是亡国之象,政府不相信人民到了害怕人民,确是倒台之象。今后要人民相信政府,首先要政府相信人民,不怕人民,不与人民为敌。”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动。潘公展致词时的沉闷空气立即一扫而光。

  李公朴是我国现代史上著名的政治活动家,社会教育家,爱国七君子之一。他主张抗日,反对投降卖国、反对内战,是民主运动的旗手。他热爱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位忠实朋友。在国民党反动派全面发动反革命内战时,他以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与之抗争,惨遭国民党特务暗杀,英勇献身。

  勤奋读书

  李公朴生于1902年11月26日 (清光绪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七日) ,江苏省常州人,原籍江苏武进湖塘桥。李公朴兄弟四人,他排行第四。其父李学增因家境贫寒,在常州无以为生,由一朋友介绍到镇江沈家公馆做佣人,全家迁至镇江。李公朴三兄李公愚由沈家推荐到镇江合兴盛五洋商店做学徒。公朴10岁入私塾发蒙。13岁弃学到李公愚所在商店当学徒,三年半满师。前二年,每月得“月规钱两角”,后一年半增至1 元。公朴白天到商店干杂活,学生意,晚上回家自学诗书,练习作文、写字,看《水浒》、《三国演义》、《三侠五义》等小说,文思进长很快。

  李公朴17岁学徒师满,正值“五四”爱国运动激荡全国的时候。他受到了爱国运动的影响,便和学生、店员联络发起组织爱国团,参加抵制日货活动,并以“长啸”笔名写文章揭露店主勾结官府将日货商标换成国货商标,改头换面,冒充国货销售,因而得罪了合兴盛商店老板,被该店开除。

  李公朴离开合兴盛商店后,在他三兄的支持下,考进润州中学初中,毕业后又考入武昌文华大学附中高中。在读到二年级下学期时,因校医虐待学生,酿成学潮,开除百余人,李公朴也被勒令退学了。

  李公朴回到家中毫不气馁,继续自学高中课程。不久,考入沪江大学附中高中,兼做图书馆和青年会工作。毕业后,考入沪江大学。在这里,李公朴阅读了大量进步书刊,接触了各方面先进人物。他思想开朗,上进心强,各种有益的社会活动都热心参加,成了学生中的激进分子。

  1924年国民党召开“一大”,国共合作正式形成,推动了国内革命形势的大发展,沪江大学校园内也顿时活跃起来。沪江大学校长、老同盟会会员刘湛恩很赏识李公朴,认为这位学生思想灵敏,政治态度明朗,有培养前途,遂介绍李公朴加入了改组后的国民党。“五卅”运动时,李公朴担任上海学联工人科科长,奔赴各工厂工会,做工会联络工作。上海“三罢”开始后,学生罢课上街游行,李公朴带领一部分学生,在小西门一带散发传单,突然一群军警包抄过来,幸亏一家小商店的店主把他拉进店房当做店员遮掩了过去。

  血的嘲笑

  1926年7月,广东革命政府出师讨伐北洋军阀,受到了全国工、农、商、学、兵各界的拥护和支持。李公朴也受到了极大鼓舞。他毅然决定放弃大学学习生活,决心做一名新时代的“班超”。他说: 班超在国家危难之时,能够投笔从戎,难道我们的认识竟不如他吗! 他告别师友,奔赴广东,报名参加北伐军。招兵处将他分配到东路军前敌总政治部任宣传员。他随东路军进军福建,2月8日进驻杭州。在杭州,他组织总政治部慰劳队,编排文娱节目,上前线慰劳演出。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上海书画家张筱楼的次女、北师大的高材生张曼筠。两人志趣相同,产生了爱情,相约在北伐统一全国后完婚。

  3月初,李公朴随军离开杭州,经安徽,进逼上海。在行军路上,李公朴积极编写宣传材料,书写标语口号,出席群众大会,宣讲国民革命政治主张,领唱“打倒列强,除军阀”的歌曲。3月23日,北伐军进驻上海。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接着在东南几省“清党”,大批共产党员和工人、农民领袖被杀害。李公朴开始弄不明白,国民革命军的总司令,怎么向革命的民众开刀? 当他亲眼看到他认识的许多共产党员被处死,他的同乡、同学乃至亲密战友被抓被杀之后,特别是政治部一个通讯员暗中告诉他: 上司命令通讯员拿一包共产党的宣传品塞进他床底下,准备搜查时诬陷他等之后,他清醒了,他说: 我受到了血的嘲笑之后,才知道“革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古语云: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这次是以北伐开始而以自伐告终,今后必致内战频仍,外患日剧,前途不堪设想①。他觉得他的灵魂受到一次很大的“侮辱”:他与豺狼同室了。他很感激这位通讯员的提醒,当即愤然离开了部队。

  李公朴离开北伐军后,联络了些知心朋友,设想创办环球通讯社,借以教育人民,揭露新军阀的罪恶,实现孙中山的政治主张。但蒋介石命令东路军政治部主任陈群严查各报刊稿件,禁止发表革命文章、消息,还强迫刊登反革命言论,否则就停止邮寄或查封。蒋介石的专制主义比起袁世凯、孙传芳来则有过之无不及。李公朴办报的设想破灭了。

  赴美留学

  1927年底,在李公朴走投无路之际,适逢美国阿立康州黎德大学来华招生。这所学校是应中国青年会的请求,为中国青年会培训工作人员的,入学条件是: 英语基础好,大学未毕业,有一定的社会活动能力,基督教徒。考试合格录取后,享受奖学金。李公朴符合这些条件,他向中国青年会提出申请,经中国青年会推荐并考试合格被录取。

  1928年初,李公朴同张曼筠结婚。

  8月25日晨,李公朴乘海轮离开上海经日本赴美国。在日本逗留数日,李公朴曾游览神户、大阪、西京、横滨、东京等城市的名胜古迹。他写道: “彼邦一种升平气象及建设工作之成绩,已令我回想祖国,感触万端。”①

  9月10日下午3时,船抵美国西雅图城,受到该处青年会干事富勒夫妇的迎接。第二天转赴炮特伦城,入黎德大学。学校校长和教授们对李公朴等的到来,表示了热情的欢迎。李公朴学的是政治系市政学专业,课程设有法文、美国之政府、社会史、社会学、市政研究等,规定学业两年,然后赴欧洲作实地考察。

  李公朴在美留学期间,兼任邹韬奋主办的《生活》杂志记者,写出了数十篇海外通讯,刊登在《生活》上。他观察细致,思想敏锐,文笔生动,绘声绘色地描写了美国社会各方面的情况。1928年底,他在《美国普通人民对选举总统之态度》一文中,分析了民主、共和两党所代表的阶级利益,共和党战胜民主党的原因,同时也揭露了美国民主政治的虚伪性。他写道: 在选举之前,竞选者许下了当选后的种种诺言,“选举期一过,得到政权之一党,仍照己意而行使职权,其对于彼所允许之政策事件,大多数都敷衍过去,人民亦无如之何”①。在《做工的校长和男女师生》一文中写道: “此邦男女做工的精神,实有可以令人佩服的地方”。他介绍了他们学校校长谷爱敏博士,下午下班后回到家中,穿上做工的衣服,劈木头、推草,忙得满头是汗。学校中的一切杂务,多数是学生做的,例如擦地板、筑路、厨房洗菜做饭等。“做工的男女学生,不觉得难为情,还很受人尊重。” “在路上遇到的满脸油亮的、浑身穿着很破的衣服的女子,原来就是早二三小时衣履整齐,坐在小汽车内的女同学。”②在《五分钟的狂热与一夜的高兴》一文中,记叙了美国人过年的习惯,亦颇有可取之处。他写道: “美国人过新年的热闹,那是不能与中国比的,他们过年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五分钟,说长一点,一夜而已! ”①他说,美国人不十分注重新年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重视庆祝耶稣圣诞节,与圣诞节相隔不远的新年,只好点缀一下就完事了②。在通讯中,李公朴还记述了柏敦博士在演讲中反驳了所谓中国人排外举动的错误,美国人对娱乐之浓厚兴趣,美国家庭生活的特点,在美国的中国人之“堂斗”的危害等,对交流中美文化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1929年暑假,李公朴到达美国西北部阿拉斯加州一家捕鱼公司做工。做工之余,对鱼厂工人做了详细调查,“始知工人中竟是各色人种都有”③。这些人心理状态完全是以各人的种族在世界上所占地位之高下为转移的。李公朴调查后写道: 国家地位之高下,国势之强弱,与个人关系,到了这种地方就格外看出他的密切程度。在外的华人以及在上海等沿海城市的民众都有这种感受。“近来国内军阀乱国不成后,多半是出洋考察,我们应希望他们最少要考察明白中国国际地位低下的主要原因,就是由于内争不息,政治上不上轨道所致”。“倘若他们能有所悔悟,则中国国际地位之增高亦可计日而待矣。”④

  7月4日是北美合众国独立153周年纪念日。这一天,李公朴站在鱼厂北边大石顶上,耳闻厂内美国人庆祝国庆的炮竹声,眼送将要离别此岸而光临亚洲的落日,仰视那面飘扬山顶上的青红白国旗,联想中国的青天白日旗,不觉触景生情,百感交集。他写道: 国旗之颜色相同,国际之地位却迥异! 回忆 153年前,此新大陆中无所谓合众国,且大半的地方尚为红人出没、野兽奔驰之区。当时的中国则正当清朝鼎盛之秋,而美国人那时尚在英国政府压迫之下,受重征暴敛之苦。谁能相信 150年后之中国会变成世界最贫弱之国家,几千万灾民坐而待毙,而美国却在这百余年间突飞猛进,一跃而为世界列强之首,其故何在,启人深思①。李公朴忧国忧民之心,如此可见。

  1930年夏,李公朴毕业于美国黎德大学。7月18日,李公朴离开炮特伦经纽约赴欧洲考察,7月29日抵伦敦。后离开英国赴日内瓦。9月底,由日内瓦绕道比利时,参观在比利时里安济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

  在万国博览会上,李公朴见到中国展室小而租金高,展品低劣,外人非议者很多,丢了国家的脸,甚是不满。他向展室建议: 今后中国若不参加则已,如再拟参加,或政府已允许参加,则今年之经验应给下次负责筹备者以应有的教训,及早做好筹备工作,于出国前先在上海或在南京开全国展览会,然后选最上者送往国外陈列,则成绩较此次进步可预卜也②。

  归国

  1930年10月中、下旬,李公朴离开比利时乘日舰白山丸号回国。船行至中国南海时,李公朴写了《中山先生给谁气死的》一文。文章回忆他在日内瓦偶遇孙中山在广东做大元帅时的总参谋长蒋作宾,向他介绍了在广州因久攻惠州不下,杨希闵、刘震寰两军阀对孙中山的指示阳奉阴违不肯用命的情形,蒋说: “总理的病以那时期所种的根为最重! ”是号称革命同志给气死的。李公朴很有感慨地说: “物必自腐也而后虫生之,”外敌不足畏,内敌最可畏,这是任何团体失败之由来。我们要记住孙先生反复叮咛的“发扬民族的团结精神”,“唤起民众共同奋斗”,以“振兴内政,抵御外侮”,不要“各私其所私,倾轧排挤”,否则“决难脱离衰弱”的命运。否则, “无异于我们自己摧残自己,夫复何言。”①

  11月3日,李公朴所乘船只抵达上海码头,邹韬奋和张曼筠前往迎接。邹韬奋在《生活》上发表了《记欢迎李公朴君回国》一文,盛称“李公朴为异常爱护《生活》之一人。两年前,他赴美求学,本刊即以驻美特约通讯员相托,承他于百忙中为《生活》执笔,异常勤奋,其通讯之见于本刊者夙为本刊所传诵,不必记者重为介绍。”②

  李公朴回国后的首要任务是积极筹办出国前所要办的《环球通讯社》,宣传民众,实现孙中山“唤起民众”的遗愿。经过几个月努力,多方奔走求援,终于筹备就绪,但国民党政府百般刁难,不予批准,终未能出版。李公朴还多次与邹韬奋、戈公振,杜重远、毕云程交谈,协助他们筹办《生活日报》,国民党政府也不批准,最后该报由邹韬奋在香港出版。

  李公朴回国后的第二个任务是实现中国人团结自救的宏图。他郑重声言: 中国若能“整顿政治,努力建设”,发扬民族团结精神,能卧薪尝胆的“共同奋斗”,以中国之宝藏,中国人之智力,中国之广土众民,绝对永无衰弱的道理。若自相残杀,自己先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则他人不必用力来压迫我们,随便一举手、一投足,已足置我们的死命而有余①。当他看到蒋介石集团对内用兵,集结几十万大军发起对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进行“围剿”,对外执行不抵抗政策,“九一八” 事变后几个月,日军侵占了全东北,接着日军又发动对上海的进攻,爆发了有名的“一·二八”抗战,但又被蒋介石破坏了,十九路军被迫撤退等事实,激忿地说,这不是自戕嘛! 如此下去,国何以为国,民何以为民?他称赞上海抗战是“中国人民未完成的杰作”,抗日战争一定能胜利②。

  在日军侵占我东北,威胁华北,进逼上海、南京的形势下,国民党统治区人心惶惶,国民政府先有迁都洛阳,复又以西安为陪都之议,国民党要人亦纷纷前往西北,大唱建设陪都、开发大西北之高调。1929年到1930年,西北诸省连续发生大旱灾,赤地数千里,饿死人数达200万,其中以陕、甘两省为尤甚。就陕西而论,灾民即逾200万,饿死者近百万,达全省1/3强,惨酷情形不堪想象。此时,李公朴也决定以新闻记者的身分前往西北,不过,他去的目的是为了考察,期望能为开发大西北真正做出贡献。

  1932年4月中旬,李公朴乘火车到潼关,再转坐汽车去西安。途经华阴、临潼,他都下车,参观古迹,访问农民群众。后由西安至兰州,深入西北几省广大乡镇考察,历时一月,写出了有关政权、教育、经济等多方面的报道。在5月15日写的《潼西道上》一文中,对陕西种鸦片提出衷告说: “鸦片在陕西为公卖品,价格低廉,老幼男女,无论贫富,吸者甚众,虽贫如乞丐,亦有吸烟资格。”陕西“执政者历年以来,因陕省人祸天灾之频仍,老百姓中不饿死者亦大半赤贫如洗,故政费之来源,竟藉此毒物为主要之收入。饮鸩止渴,何以异此! ”①李公朴的报道和文章,如实地揭示西北几省的困难和弊端,提出了改进措施,唤起了社会的注意。

  1932年上半年,由于国民党坚持不抵抗主义,致使热河告急,华北几省已处于风声鹤唳之中,李公朴进一步认清国民党政府的卖国政策,十分气愤地说: “蒋介石不配作中山的继承人,祖国的前途,民族的命运如何,需要重新探索。”②

  热心社会教育

  李公朴认为,帝国主义的压迫不足畏,最可畏的是我们自己的一盘散沙。要使国家兴盛,民族富强,只有广泛地进行社会教育,才能把青年和成年人从愚昧中唤醒过来③。他说: 在上海,虽然学校林立,然而因为环境的限制,没有机会求学的成人和青年,为数当亦至巨。他们是迫切地需要着知识的食粮。我们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使他们能得到买书读书的机会,灌输他们以种种的常识,以增进其生活技能和为社会服务的效率。

  次之,上海是一个纸醉金迷的繁华市场,一切不正当的娱乐,一切不正当的消遣,都随时可以拉着一个有用的青年,走向堕落的陷阱。每一个人是需要活动的,没有正当的活动,必干不正当的活动。不正当的娱乐活动,小之浪费时间与精力,大之影响社会国家,而为害群之马。因此,利用这一些失学者的闲暇,予以读书的机会,引导其对读书发生兴趣,以防止其不正当的娱乐,也不能说不是一件极有价值与意义的工作①。

  从1932年至1934年,李公朴为开办社会教育倾注了大量心血。李公朴开展社会教育的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 第一,流通图书馆。选购各种民众常识应用的图书,免费供人借阅。这样,直接的可以推进民众教育,间接的也促进民众业余生活之改善,加入者甚多。第二,办业余补习学校。鉴于少数图书馆读者,因基本文化知识之缺乏,致使阅读发生困难,甚有面授之必要。流通图书馆阅览室除上午9时至下午6时开馆外,余均弃置不用,正可以作为补习学校校址。由于校址适中,收费较低,报名参加者踵趾相接。第三,在《本埠增刊》上,新辟《店员通讯》、增刊《业余周刊》,柳湜、艾思奇、夏征农、廖庶谦等都是这些专刊的负责人。专刊的主要读者对象是店员、工友、学徒。第四,1933年6月增设妇女补习学校。李公朴等认为,目前大多数妇女,尤其是年长失学妇女,没有适当的学校可进,既不能获得独立谋生的技能,去服务于社会,又不能取得处理家事上的必须知识,去改善组成社会的家庭细胞。这些妇女迫切地要求进业余学校,提高知识、职业能力。

  李公朴开办社会教育可贵之处,在于他不满足教育形式多种多样、参加者踊跃、外表上的轰轰烈烈。他密切地注意它的社会效果,不断地采取措施,改善工作方法。流动图书馆开张以后,发现有些读者“对于图书的选择、书籍的读法、以及知识的应用上都缺乏一定的素养,急需一种正确的指导与帮助”,于是,他便决定增设《读书指导》专栏,还规定了指导方针:

  一,打破图书馆一贯的只消极的供给读者以读物,而不予以指示或帮助的做法,使图书馆与读者取得亲密的联系,即要图书馆成为大众的书斋和精神食粮的仓库,而以《读书指导》为其益友与导师。

  二,解除读者在“浩如烟海”的典篇中茫无适从的困难,明示读者按着时代的要求去借阅他们需要的书籍,并为之作出各学科的《图书》、《研究方法》、《重要书籍提要》,使读者能有目的、有系统地依照需要而开展自己的读书生活。

  三,纠正读者离开实际为读书而读书的错误认识,极力使读者认清读书是为了提高认识并解决实际问题,排除因闲暇无聊而读书的消遣态度。

  四,在《申报》辟《读书问答》一栏,帮助读者解决书中的疑难问题。

  五,研究学问,尤重朋友间相互讨论与切磋。因此《读书指导》并愿极力帮助读者组织各种科学研究会及读者谈话会等,俾读者获收切磋琢磨之益①。

  在读书指导上,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通信的作用。他们和读者经常地个别通信,指导读者怎样计划读书,怎样选择图书,怎样阅览,怎样解答字句上、意义上的种种问题。对于读者所提出的共同性的问题,又在《申报》上做公开的解答。这其间虽然遇到了若干的困难,饱尝了许多人事上的麻烦,然而,终究满足了读者的要求,密切了读者与报馆的关系。

  读书指导部成立一年后,李公朴召开会议,进行了工作总结。他在肯定成绩、检查缺点的基础上,要求读书指导部今后把大部分精力,集中到个别复信工作上来。对读者每一封来信,要尽力做到详细地答复。要继续努力做好名著提要,使一般读者容易将书读懂。要加紧编制研究书目,供读者借书时参考。书报阅览室要出一种壁报,随时把书报上各学科的代表作介绍出来,使读者们容易找到他急需的书籍。他说: 这些工作一方面是节省读者的宝贵的时间,同时也使读者不在那些不重要的东西上兜圈子①。

  《申报》流通图书馆开设两年来,参加该馆借书的读者已达万人,同读书指导部通信联系的有600余人,邮借读者500 余人,平均每日来馆借书者700余人,来馆阅读者300余人。从馆务发展的速度上看,不仅证明大众增长知识的要求迫切,也可以看出申报图书馆对社会产生的巨大影响和作用。

  在补习学校管理上,李公朴根据学员程度分班分组授课。妇女补习学校开始时分国、英、算三科。以后学员增加,学生学习目的各异,又分高、初二级,高级分家事、职业二科,每科复分二班。初级分二班,每班分两组。此外并设置钢琴、图画、汉文打字、英文打字、银行簿记等专修科,使来学者均得就其所愿以学,全无削足就履之苦,因此,学生进步迅速,学生数亦年有增加。计1934年春为127人,暑期补习班为55人,同年秋增至137人。

  《申报》业余补习学校,1934年2月25日登报招生,3月 15日开始授课时教室两间,学生83人。两个月后,教室增至八间,学生增至400人。后又商借澄衷中学、中山文化教育馆、留云小学等校一部分房间,作一、二、三、四、五、六分校校舍。各校分别于5、6、8、10月开学。六校共计学员1 764 人,成为上海唯一信誉卓著之补习学校。

  补习学校和妇女补习学校,由于教学成绩卓著,社会影响大,分别于1934年12月13日、1935年4月经上海市教育局准允登记。

  主编《读书生活》

  1934年10月10日,《申报》负责人史量才被国民党政府暗杀。当时,因练习骑马摔伤正住在医院治疗的李公朴,听到这个消息极为气愤。他托着骨折的手臂,在西藏路宁波同乡会礼堂举行的史量才先生追悼会上,作了痛斥国民党特务丑恶行为的演说。鉴于《申报》因史量才遭暗杀而被迫转向,李公朴与柳湜、艾思奇、夏征农等研究,决定将图书馆、业余补习学校上的《申报》二字,改为“量才”,以示纪念,并从政治上、经济上、组织上完全脱离《申报》,以免受《申报》转向的影响。与此同时,创办《读书生活》半月刊,将 《读书问答》栏、《店员通讯》、《业余周刊》等专刊内容充实到《读书生活》里,扩大发行量。李公朴从事的社会教育,不但未因史量才遇害而减弱,且在深度和广度上向前发展了。

  《读书生活》由李公朴任主编,艾思奇、柳湜、夏征农任编辑。李公朴在《读书生活》上发表了60余篇文章,有指导青年读书、介绍学习方法的,有批评时政的,有纪念爱国节日、悼念革命烈士的,有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有鼓吹抗日反对卖国投降的。这样,《读书生活》不仅是读书方面的内容,实际上它比较强烈地反映了当时的政治生活、文化思想生活,成为思想战线上的一名“尖兵” 。

  李公朴针对社会上青年人不了解什么是知识,误把求知识和读书当做一件事时指出: 读书是求知识的一个重要部分,但不是全部。在中小学读书是掌握读书工具和读书方法,“实际生活经验”是求知识过程中最重要的一项。他提出“读书” 、 “读书工具”、“实际生活经验”三者并重的原则; 要求“活读书” 、“读活书”,接触实际,不拘泥于死的书本上的知识,而是把自己的经验与书本子结合起来,融汇贯通,形成一种新见解①。

  1934年11月5日,李公朴在尚文路江苏省立实验小学所做的《读书实验》演讲中提出了“做人与读书”、“做事与读书” 、“求进步与读书”三方法。他强调在“做人” 、“做事”、 “求进步”上结合实际,解决客观环境上存在的问题,读活书,做到学以致用。他反对学习上照抄外国,人云亦云,反对读死书。他说: “我们应当取人的长处,不要学人的短处,要创造一个适合中国社会的方法,把中国民族的危亡挽救过来。”①这时的李公朴,从他走过的艰苦的教育历程上,自觉和不自觉地站在反对教条主义、党八股、洋八股的立场上了。

  在《纪念“一·二八”三周年》、《纪念“五卅”》、《纪念“一·二八”四周年》等文章中,李公朴高度赞扬了中华民族、中国人民、中国青年反抗异族侵略的斗争精神。他称“一·二八”是一幅伟大的中国民族斗争的艺术的杰作,它扫除了中国过去对于自己的虚怯、自卑、庸懦和愚昧,表现了中华民族求解放的力量和自信。他要求广大读者去激励民族反抗情绪,自觉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不许他们践踏我们一寸土地②。他称“五卅运动”是中国劳苦大众从“自在”到“自为”的一个纪念牌,是以中国劳苦大众为主体而联合各社会阶层、资本家、商人、学生而形成的一个光辉的民族解放运动,是“五四”运动的发展。他提醒全国人民: 当前“时代的严重性早已超过 ‘五卅’ 阶段了,中国领土的完整已遭受破坏,帝国主义新的侵略与日增强,国民经济日濒瓦解,世界大战的危机越来越近” 。如何改变当前的困难?他认为迫切“需要的是团结,是力量的集中③。”

  在《怎样纪念四个伟大的日子——“五一”、“五三”、 “五四”、“五九” ! 》一文中,李公朴认为“五一”、“五四”是有伟大意义的,应该用 “红字” 来标记; “五九” 、 “五三”两个纪念日,我们只能用“黑字”来表示我们的悲哀与愤怒,这是民族耻辱的两个符号。当时社会上召开的纪念会很多,主要是激励广大群众的斗争热情。会上发言者情绪激昂,会后又冷了下来。针对这种情况,李公朴说,开雪耻会,不应该尽说激烈话、割手指、跳海,而应是有理论、有计划的造成全国大众一种普遍的意识,那就是坚固反对帝国主义者侵略的阵线,尤其要首先巩固已有的反日阵线①。

  1935年春,日本帝国主义又派兵大举进攻华北,组织汉奸自治政府。蒋介石继续实行不抵抗政策,同日本人签订卖国的 “塘沽协定”,断送了绥东、察北、冀东广大地区的领土主权。这时的《读书生活》很少有专门讨论读书心得方面的文章,而是配合形势,站在救亡运动的前沿,揭露日本侵略者、汉奸卖国贼的烧杀、抢劫兽行,批驳国民党的卖国投降政策,呼喊救亡图存。李公朴发表了许多篇思想尖锐,战斗性很强的文章。他在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略野心时指出: “日本占据丰台车站,扣车、运兵、建飞机场,陆空示威演习等等不过是整个侵略的一部分”,“敌人的侵略行为并不因了华北就告中止”。我们有了这种认识,“才会不再丢掉华北,苟安于华中、华南的谬想”②。他在《新的进攻的特点》一文中指出:敌人自己动手来干,无论是公开的战争,或以外交手段,“都容易看得明白,这是侵略”。若利用你国内的一个民族,如满洲傀儡国运动,“减退了一点侵略的色彩”,“那就比较复杂,并且侵略的方式也较厉害、阴险、刻毒” 。“所以在敌人方面,最有效的方法是利用汉奸运动” 。他深刻地分析了汉奸的社会基础,是中国社会内部一部分与大众利益势不两立的人。华北自治运动这幕丑剧,决不是殷汝耕一个人,也决不会让他连台演下去,还有许多高官、将军、贵人、名流、学者,迟早要登台表演的。因此,李公朴认为“民族斗争与反汉奸运动不可分离”。“肃清汉奸不仅仅是几个已露丑脸的东西,同时要检查许多尚隐藏在 ‘亲善’假面具背后的奸贼”①。

  冀东防共政府出现以后,李公朴撰文指出: 现在“不能只站在远远的地方空喊几声杀殷汝耕这狗贼,发一两个讨伐电报就完了; 不能像胡适博士一样,还想在 ‘战’ 与 ‘降’之间另找什么‘守’ 的第三条道路; 也不能仅仅像北平学生一样抱着读完最后一课大家殉难去”。“目前,需要迅速缔结一个人民阵线”。这个人民战线包括“今日许多见解不同的人,但在不想当亡国奴,不欲中国领土”被敌人占领的目标下,团结起来,“看不到这一力量,不从这里去集中国力,一切空谈救国都是幻想,是敷衍,是欺骗”②。

  1935年12月9日,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北平大中学生举行了反对华北自治政府的游行示威。接着,全国响应,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一二·九”爱国运动。李公朴完全站在学生一边,为学生的正义斗争大声疾呼。他在《慰问北平受伤的同学们》一文中说,“接到北平16日电讯后,我们的血也同样的在沸腾” ; “国难第一线上的中国学生的姿态,是光荣的。我们对于北平学生大众 ‘再接再厉’ 的斗争精神,敬致斗争的敬礼” 。他指出: “北平学生提出的主张,也是全国大众的主张,北平学生奋斗的目的,也同时是大众的。”他抨击9 日、16日北平军警“胡乱放枪,喷射水龙头是神经错乱” 、 “一种失态”,“有失国体的一种耻辱”,“表示万分的愤慨”①。

  一些学生在请愿被阻后痛哭狂骂、垂头丧气。李公朴及时提出告诫。他说,一种运动,最怕的是遇了阻碍后,群众情绪一时由忿怒变为懊恼、颓丧,指导的人不容易驾驭这情绪,使广大的群众力量发生分离、涣散现象。他建议学生领袖,在运动中要注意自己队伍的教育工作,切实指明运动的意义、过程,帮助解决实际斗争中的各个问题,引导他们正确地认识斗争的曲折性,不单纯凭热情去参加斗争,而要理智的指导②。

  李公朴根据形势的发展,在主编《读书生活》的同时,又筹建了读书生活出版社,出版了许多 “问答” 、“讲话” 、 “常识”等传播马列主义、普及社会科学的重要读物,如艾思奇的《哲学讲话》 (后改书名为《大众哲学》) 、柳湜的《街头讲话》、高士其的《科学小品》、夏征农的 《文学讲话》、《读书问答》等等。李公朴主张把图书馆办成学校化,把杂志办成讲义化,着眼于工人、职员、小店员、失学失业青年,使他们懂得如何生活、如何学习,怎样团结爱国、制止内战。这时,李公朴已是意志坚强,热血沸腾,具有相当社会影响的爱国领袖了。

  爱国有罪

  在“一二·九”运动的推动下,上海文化界于1935年12 月12日发表了《上海文化界救国运动宣言》。李公朴参加了《宣言》的起草修改工作,并在《宣言》上签了名。12月27 日,上海文化界救国会举行成立大会,推选马相伯、沈钧儒、邹韬奋、李公朴等35人为执行委员。1936年1月28日,上海各界救国联合会举行成立大会,推定沈钧儒为主席,沈钧儒、章乃器、李公朴等为执行委员会委员,统一领导上海市的抗日救亡运动。会后,举行示威游行。当时已经63岁的沈钧儒和左臂跌伤的李公朴参加游行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队伍浩浩荡荡从商会出发,经过北河南路、宝山路到大场路,沿途有不少群众自动参加到队伍中来。这是上海组织抗日救亡运动示威游行以来规模较大的一次。

  1936年5月31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大会开两天,李公朴被选为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全救”先后发表了《公开信》、《为绥东事件宣言》、《告同胞书》,表达了“全救”抗日救亡的坚强决心和呼吁全国同胞团结一致、共赴困难的真诚愿望。“全救”成立后发动抗日人民控诉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侵华罪行,揭露蒋介石国民党的卖国投降行径,使更多的人民群众参加了救亡运动。蒋介石集团为了摆脱孤立困境,破坏不断高涨的抗日救亡运动,继续推行其对内 “剿共”对外投降的反动政策,竟然要对救国会和它的领导人采取镇压手段。

  1936年11月23日凌晨2时,沈钧儒、李公朴、王造时、沙千里、邹韬奋、章乃器、史良七人,分别在自己的住所被捕,沈、李、王、沙被送往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章、邹、史被送往江苏省高等法院第三分院。高二分院当即开庭,审问沈、李、王、沙。沈、李等当庭驳斥了上海市公安局代表的诬蔑之词并对非法拘捕他们,提出抗议,坚决反对公安局非法移提。沈、李、王三人的九位律师,轮流进行辩护,提出立即释放的要求。公安局拿不出证据,又无拘票,法院被迫裁定: 责付律师担保释放。另外,章乃器、邹韬奋、史良亦以同样理由被迫裁定由律师保释。

  沈钧儒、邹韬奋、章乃器、王造时、沙千里几人回到家里不久,又于晚10时遭逮捕。李公朴当晚不在家,他是第二天“高二法院”开庭前一刻钟,自投到法院里来的。这一天审讯是公开的,不禁止旁听,但中、西捕探和警察密密包围了法庭,警戒森严。审判长宣布沈、李、王三位居住在越界路区域,“高二法院”没有管辖权,撤销拘票、回复逮捕时原状。按法律回复逮捕时原状,就是恢复自由。但法院与公安局串通,违背法律,由公安局把他们提解走了。与此同时,章乃器、邹韬奋于11月27日晚,也从上海地方法院移提到上海市公安局。

  12月4日午后,沈钧儒、李公朴等被押上团体客车,从沪锡公路往苏州开去。途中,李公朴轻轻地唱起《义勇军进行曲》,章乃器低声和着,大家也跟着唱起来。由李公朴指挥,押解人员也一起唱。歌罢,彼此互相鼓掌,热烈的情绪,溶解了 “囚犯”和解差之间的界石。车抵苏州前,李公朴代表沈钧儒等人向押解人员致告别词。他慷慨激昂,当讲到国难深重,民族危亡迫在眉睫时,押解人员中有的流了泪,李公朴也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到了苏州高等法院,经过“侦讯”,沈钧儒、李公朴等被送到吴县横街高等法院看守分所拘押。他们考虑到这个案子不可能短期了结,准备作“长期牺牲”,对监狱的生活和斗争做了细致安排。他们五人中,沈老年高,经验最丰富,又和蔼可亲,被大家推为“家长”。其他五人的分工是: 章乃器为会计,王造时为文书,李公朴管事务,邹韬奋管监察,沙千里管卫生。每天7时半起床,运动半小时。运动分跑步、拳术、柔软操、打球、推手等。饭后,他们都忙于自己的工作: 邹韬奋续写《经历》,王造时翻译拉斯基的《国家论》,沈钧儒练习书法,李公朴每日手不释卷的读书。各人都按计划埋头奋斗。

  国民党政府坚持爱国有罪的反动政策,在沈钧儒、李公朴等被捕后,1937年1月29日,江苏高等法院又传讯并扣押了顾留馨、任崇高,在南京逮捕了孙晓邨、曹孟君,在镇江逮捕了罗青,在无锡逮捕了张仲勉、陈道弘、陈卓,在美国讲学的陶行知也被法院通缉。这样,随着案情的发展,非法逮捕通缉的已不是7人而是14人。

  沈钧儒、李公朴等被捕羁押八个多月。期间,在经过五次侦讯后,正式开庭审理,第一次开庭是1937年6月11日,第二次是6月25日。当时李公朴还年轻,但颔髯长半尺。他每次答辩,都是从容地捋着美髯,据理力争,非常坚决。如问到救国会的宣言、纲领和宗旨时,他答道:“四个大字,抗日救国。”当提出所谓“联合各党各派就是容共”的问题时,他回答说: “联合各党各派,是 ‘九一八’ 以后,国难会议以来,上下的共同主张。检察长大惊小怪,竟扯到容共上去了。各党各派,当然是而且首先是国民党。为什么不提国民党,只说共产党?如果说这就是容共,中山先生也主张容共,难道中山先生错了吗?”对所谓“共产党主张抗日、建立国防政府,救国会的宣言和纲领上也主张抗日,建立抗日政权,这是被共产党利用”的问题,他答说: “我很奇怪,现在竟有人以为共产党说的话,别人就不能说了。共产党说抗日,难道我们就只能说不抗日吗?共产党说统一,我们就只能说不统一吗? (在这个问题上,沈老更直截了当地说: 难道共产党吃饭,我们就不吃饭了吗?) 我国四万万人都要求抗日,只有汉奸除外。我相信审判长也是要求抗日的,如说这是被共产党利用,那审判长也是被共产党利用了。不管是谁,只要他坚决抗日,我就心甘情愿地被他利用。”他还特别反诘说: “如说救国是 ‘危害民国’ ,难道卖国才是 ‘保卫民国’ 吗?如说呼吁救亡是宣传与三民主义不相容之主义,难道与三民主义相容之主义,是当亡国奴吗?”

  这些“法官”总想把“救国”说成“有罪”,借以吓人,不料“七君子”及21位名律师(当时全国还有许多名律师都要求为“七君子”作义务辩护人) 毫不让步,使他们无隙可乘。第一次审理还未终结,因审判长拒绝调查证据,致使全体律师一致“罢席”,被告一致拒绝答辩,旋即审理中断。到第二次审理时,法庭上仍紧张万分,无法终结。“七君子”中有的反诘他们的讯问是“牛头不对马嘴” ; 有的直接反驳其“缺乏地理常识”。检察官说他是代表国家行使职权,接着就有人提出: “希望代表的不是中华民国,否则,老百姓太丢脸了。” 检察官气急败坏地说: “这是侮辱检察官,妨碍行使职权,” 要求书记官记入笔录。大家说: “这是阻止被告合理申辩,侮辱救国会,”也要求书记官记入笔录。弄得他们哑口无言。西安事变发生后,国民党政府慌了手脚,于是又以此来嫁祸于 “七君子”,认为他们去年曾给张学良打过快邮代电,这是一种“勾结”的“轨外行为”。沈钧儒反驳说: “如认为这是 ‘勾结’ ,我们也同样打电报给国民政府和傅作义、宋哲元、韩复榘等军事将领,那不是也同国民政府 ‘勾结’ 了吗? 既然 ‘勾结’,有 ‘勾结’ 一方,当然还有 ‘被勾结’一方。”沈老郑重提出: “必须传张学良到法庭对证。” 弄得那些“法官”们满头大汗。旁听席上的人,也哄堂大笑,拍手叫好。站立两旁的法警竟也相视而笑。

  在两次公审之间,即6月23日,杜月笙、钱新之来看守所,拿出两封电报。第一封是6月22日叶楚伧从南京给杜月笙、钱新之的,电报说: “沈事势非先将悔过书内容决定,未便赴庐,务乞立即转知具悔过书。如能接受,并草送文稿。第 24日晨到沪,可再作内容文字之研究。”第二封是蒋介石6 月23日从庐山打给叶楚伧的,电文是: “如沈钧儒等来山时,请代邀杜月笙、钱新之两君同来牯岭晤谈为盼。”

  “七君子”对叶楚伧要写悔过书一事,十分气愤,表示坚决反对。沈钧儒和邹韬奋都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们没有 ‘过’ ,用不着 ‘悔’ 。”李公朴愤然指出: “关于悔过书一点,在最早的时候,就有人暗示过,我们曾坚决地明白地说,这是不可能的。……到庐山是蒋先生要我们去,非我们乞求。今以具悔过书作为我们赴庐山的条件,这等于不要我们赴庐山啰! ”为此, “七君子”于6月23日晚,写信给蒋介石,表明了态度。这样,蒋介石的阴谋未能得逞。

  为了援救“七君子”,争取抗日救国自由,揭露国民党救国有罪的反动实质,宋庆龄、何香凝、诸青来、彭文应、张定夫、胡愈之、汪馥炎、张宗麟、潘大逵、胡子婴等16人于6月 25日发动救国入狱的签名运动。宋庆龄等16人向报界声明说:“沈先生等七人并没有罪。所谓罪只是爱国罪,如果爱国就有罪,那么中华民国的国民,还有人敢去爱国吗! ” “七位先生已为爱国而入狱了,我们也愿和他们一起入狱。这就是我们发起这个运动的由来。”7月5日,宋庆龄以愤怒心情来到苏州,要求江苏高等法院对她收押。同行的还有诸青来、彭文应、胡愈之、胡子婴等十余人。中外报刊都以很大版面报道了宋庆龄等赴苏州请求收押审讯的经过,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压力,国民党反动派十分狼狈,更不敢对 “七君子” 贸然判罪。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发生,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国内外形势很快发生了急剧变化。国民党对沈钧儒、邹韬奋、李公朴等“七君子”案件难以继续审理。7月31日,国民党政府通过江苏高等法院裁定: 具保释放。同日下午5时,“七君子”胜利出狱。晚7时,苏州各界知名爱国人士李根源、张一麐等在国货公司屋顶花园设宴招待他们。晚11时半,沈钧儒、李公朴等从苏州回到上海。12时半,胡愈之、钱俊瑞、彭文应、张志让等在邓脱摩饭店设宴为“七君子”洗尘。李公朴发言指出: “被捕时手枪对着我们,我们认为最多不过是个 ‘死’ 。但我们不怕死,因为我们相信死后会有成千成万的人继续起来的。我们要以死的决心争取中华民国的抗日胜利。”

  8月2日,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设午宴欢迎“七君子”和刚从日本归来的郭沫若。随后上海南市区还开了个官民联合大会,欢迎郭沫若和“七君子”。官方代表潘公展装模作样地说: “今天还有人怀疑政府究竟抗战不抗战。国家到了这步田地,人民还不相信政府,真是亡国之象。今后人民要无条件的相信政府。”轮到李公朴发言了,他说: “刚才主席说人民还不相信政府,今后应该相信政府。不错,不错。可是我看政府也不相信人民,甚至害怕人民。人民不相信政府,倒不一定是亡国之象,政府不相信人民到了害怕人民,确是倒台之象。今后要人民相信政府,首先要政府相信人民,不怕人民,不与人民为敌。”话音刚落,全场掌声雷动。潘公展致词时的沉闷空气立即一扫而光。

  为实施抗战教育南北奔波

  华北是当时全国抗战的中心。为了组织战地民众教育和难民教育,李公朴决定到华北地区对战时教育进行实地考察。 1937年8月29日,李公朴到太原,9月3日到大同。在山西,李公朴考察近一月,到过前线,慰劳访问部队基层干部战士,了解城镇农村战时组织,以及生产活动情况。他在太原青年会发表过演讲,在大同拜访过傅作义将军。这期间,他根据周恩来的建议,曾担任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的委员和宣传部部长①。9月22日,李公朴到徐州,翌日赴连云港,26日到济南,28日转德州,前后历时50天,经平绥、平汉、津浦三线,10月10日回到上海。接着,他又前往接近战区的嘉定、真如,一直到昆山的东战场各线,调查难民教育和中小学教育状况。

  在太原时,李公朴曾向周恩来提议创办通讯社,周同意并商定这个通讯社叫做全民通讯社,由李公朴任社长,吴寄寒主持社务,并决定这个通讯社作为共产党和上海救国会合办,经费、人员和宣传工作均由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负责安排。不久,太原失守,全民通讯社转移到武汉。李公朴也随之到达武汉。

  当时,大批上海学生和知识青年流落到汉口,生活无着,都来求救于李公朴。李公朴找八路军办事处商量,得到李克农的支持,同意开办几个训练班,经初步教育考查,介绍到延安去,还组织一部分青年参加战地服务团,直接到战区部队工作。

  1937年冬,太原沦陷后,山西临汾成为抗日前线。当时任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阎锡山在进步力量的推动下,成立了统一战线性质的山西民族革命大学。学校派人到西安、武汉等大城市招生,聘请教员。李公朴正想对抗战教育作个实验,同意应聘去民大。他还约定许多知名人士如何思敬、陈唯实、施复亮、贺绿汀、肖军等一同前往。

  1938年初,正是隆冬严寒、大雪纷飞之时,李公朴同夫人张曼筠从武汉北上来到山西民族革命大学所在地——临汾。民大教职员学生知道这位著名的“救国七君子”之一、民主抗日战士要来的消息后,立刻书写标语张贴在临汾的街墙上: “欢迎李公朴先生到抗日前线来;欢迎李公朴先生到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民大来”;有的标语还写着“热烈欢迎救国七君子之一的李公朴先生”。由于这样一种热烈欢迎的气氛,当李公朴一到临汾,兼任民大校长的阎锡山就接见了他们夫妇。阎当面聘请李公朴担任民大教授和顾问,并请他提出如何办好战时民大的办法。当天晚上,李公朴和杜任之(民大教务处处长)根据中共中央发布的《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的精神,草拟了一个《民族革命大学纲领》,把“实行全国总动员、坚持抗日民族团结、实行抗战教育”等等基本思想都写进去了。此外,还强调了抗战政治和军事训练、民运宣传、学生自治和自觉纪律等条。这个纲领对民大培训学生坚决走向抗日、坚持团结进步,起了相当积极的作用。

  当时,怀着抗战热情而从北平、天津、南京、上海、武汉、西安等城市来民大的青年学生和教员总数达到5 000余人,其中有大学生、中小学教员和中学生。因此,民大除本校外,还设立了一、二、三三个分校。教职员工和学生包括各党各派、各民众团体,都在民大纲领号召下统一起来了。李公朴除在本校做报告外,还在一分校和设立在运城的第二、第三分校去做报告。他的爱民救国精神,坚决抗日的意志和奔放的革命热情,加上他生动的讲演,深深地感动了学生。李公朴作风朴实,平易近人,无论在本校还是在各分校,都同学生、教员一起早上练习跑步、爬坡,有时参加军训、打靶,锻炼持久抗战的作战本领。一天早上跑步完毕,杜任之对他说: “你头上冒着热气。”李公朴笑着说: “我们是要把学校搞得热气腾腾的。” 杜说: “对,我们也要有一分热,发一分光。”身旁的一群学生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1938年2月中旬,日军大举进攻临汾,民大向吕梁山地区转移。李公朴当时在运城,由于形势紧迫,他协同少数学生渡过黄河到了西安。3月间日军进攻吕梁山区的乡宁、吉县等地,逼近黄河边,民大师生亦西渡黄河,到了陕西,几位教员和一部分学生北上往延安学习去了,其余学生南下到宜川集中待命。民大在宜川既没有必要的设备,又缺应有的教员,教学上困难很多。学生每天虽高声唱着校歌: “我们来自大江南北、黄河西东,为了挽救民族的危亡,来到这抗日最前线的北方……”但实际上大部分学生情绪很不安定。李公朴在西安听到这个消息,仆仆风尘赶到宜川。他向学生讲演,说明如何克服战时困难; 接着又跑到学生宿舍,抱蒲草、打地铺,把宿舍搞得整整齐齐。他同教员、学生一道吃饭,在吃饭中间又和厨师共同商量如何做好饭菜。他的这种不顾自身疲劳,同学生、教职工同甘共苦的行动,对启发学生们自觉克服困难,努力学习和稳定教职工的思想情绪起了积极作用。

  1938年3月,为了进一步了解抗战教育的组织形式和教学内容,李公朴曾去安吴堡青训班参观访问,与冯文彬、齐木等座谈抗战教育问题。4月,李公朴离开陕西到武汉。在此期间,他撰写了《上海战区的教育问题》、《战区民众教育计划大纲》、《救济难民工作计划大纲》、《新中国教育制度的基础》、《抗战教育的理论与实践》、《致民大同学们的公开信》、《告关心民族革命大学者》、《关于民族革命大学》等文章,全面阐述了他的抗战教育思想和经验。

  李公朴根据当时形势的发展和他的亲身实践,提出“把生活和教育,理论和实践统一起来”,“把抗战和建国结合起来”,“前方和后方一致起来”,“把学校教育、社会教育以及各种特种教育严密地布成一个教育网”,使整个社会都笼罩在教育的空气之下,任何人都有受教育的机会①。李公朴这种全面教育思想是全民族抗战的第一步,它同中央提出的全国总动员全军总动员的主张是完全一致的。只有全民抗战思想普及了、提高了,才能做到有力出力,有钱出钱,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

  抗战初期,大批青年学生参加抗战,被分到各地去做宣传教育工作。这些人因受时代潮流的冲击,参加抗战,有很大的抗战热情,但本身的缺点问题也很多。李公朴有针对地明确提出: “我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一般的青年学生,能够理解教育自己的重要,要消除他们只知道消极地责备旁人,而不切实纠正自己的错误” ,“能够在各种工作中加紧教育自己,能够适应和改造任何困难的境遇”,“能够克服个人的自由主义与极端民主主义的错误”,“能够过严格纪律的集体生活,能够把感情和理智认识和行动统一起来”,能够认识到“抗日高于一切”, “一切属于抗战”,“不为任何不正确的挑拨离间的理论与传说所眩惑”①。

  李公朴根据中日战争发展的实际状况,将抗战教育分为战区教育和战时教育。他说: “为了配合长期抗战,继续发动民众作殊死战,就全国规模说,应当有新的适合于战时的教育系统; 为了适应战区的地方情况,我们的确有在战区创设特种教育的必要。” ②“战区”是指正在进行或即将进行战争的区域,包括靠近战区的后方。因为这时这些地方学校和民众的任务是支援军队反击日军的进攻,对他们的教育必须围绕战争进行。李公朴说: “这种特种教育完全是配合军事,” “它与军队中的政治工作,战地动员委员会等组织,在独立的系统又密切联络下,分工合作。”③他的这种见解,是在实际考察后形成的。

  李公朴视察华北地区,使他感到最大不安的是民众的无组织、无教育; 视察上海战区时,使他感到最大不安的,仍然是民众无组织、无教育。他在当时写的一篇文章中说: 这严重的战区教育问题,横贯了我国南北两战场①。不是个别作战区,凡是敌人侵占骚扰的地区都呈现着这种状况。他写道: 战争一发动,能逃的都远走高飞了,就是走不了的,军事上也得不到他们的配合,反而里面隐藏着汉奸,影响军事的顺利开展。至于教育却完全停顿了,临近火线的地方姑置勿论,奇怪的是比较后方的城市,像嘉定、昆山、南翔一带,都谈不到教育。甚至连苏州,教育也陷于半停顿状态。

  李公朴深感普及抗战教育,特别是向中国广大农村千百万农民普及教育很有必要。他说: 在战区的穷苦人民,他们的觉悟不见得会低于知识分子,也许会超过。“他们在本质上有着民族观念的遗留,会自觉地仇视敌人,而使敌人无从实施其鬼蜮伎俩”。只可惜过去没有接受训练,抗战发动了两个月,还是无人去组织教育! 他断定: 在都会里训练少爷小姐,时间即使延长到一年两年,不敢一定说有把握,而在战区训练这些穷苦农民,一两月,甚至两周时间,我敢担保它就收到成效。

  他认为战区教育应该有两个最高的同时也是最低的目的:在未被敌占领的区域,应该做到人民不会被骗当汉奸;积极地主动地配合军事行动。一旦地域被敌占领了,在敌人铁蹄蹂躏下做到誓死不作顺民; 或组织游击队,扰乱敌人后方,或是利用工作环境的方便,传达情报,或做我军内应,夹击敌人,使敌趋于崩溃,进而收复失地②。

  关于战区特种教育的方式,李公朴认为,最基本的还是民众学校。他曾制订了一份《战区民众教育计划大纲》,规定战区民众学校的课程,设军事训练、救护训练、防空防毒训练、反间谍训练、政治训练。《大纲》规定了学校名称、领导关系、学校宗旨、班次和时间以及经费、教员等内容,是个切合实际的、完整的教育方案。

  关于战时教育如何进行的问题,李公朴作过多次公开的讲演和说明。他引用武汉大学一学生为要求施行战时教育上师长书的一段话: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民族生死存亡大决战的非常时期,然而我们的教育,却与战争毫不相关; 我们要想尽量地参加各种后援工作,然而不重要的课程却束缚了我们; 我们要想学习活的教育、活的知识,然而目前考试求学分的课程却不能满足我们; 我们要热烈的紧张的生活,然而眼前的学制体系,却要我们读死书、死读书”;“到今天,我们已经没法忍受了! ”①这些事实,都深刻地说明了学校平时教育的缺陷。

  为了区别战时教育和学校正规教育,李公朴进一步解释说: 战时教育,绝不是把学校教育取消,平时教育不搞; 也不是把学校都摆在战区里,或是要青年学生都上前线去;更不是把原来的普通课程减少几小时或增加几小时的战时常识。这是些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办法。战时教育,必须从根本上推翻中国过去那种柔弱的腐败的教育制度,而树立起一个适应现代需要的新的教育体系。过去的教育体系、教育系统、教育方法、教育内容、教育管理以及那些贵族化、特殊阶级化的不合理的事实,都应彻底改革。但是战时教育,并不是中断了中国文化,而是要在中国旧文化的废墟上,存其精华,去其渣滓,建立起合乎时代的新文化,不仅在抗战期中它能适合需要,培养中国广大优秀的民族革命的战斗员,就是在抗战胜利后,它仍是奠定国防教育、生产教育的基础,担负起建设新中国的使命。

  李公朴对如何实施战时教育问题提出了一些基本原则,概括起来,就是: 中国化、地方化、主义化、实用化、大众化、战斗化。所谓“中国化”就是“一切教育,都要适合我们的国情”,赞成“吸收各国的新文化,但必须吸收其优点”,“绝对避免贩卖课本似的,把外国整个东西搬到中国来” 。所谓 “实用化”是指“一切教育都必须以 ‘用’ 为目的,必须与实际的生活与抗战建国的工作打成一片,绝对避免像过去那种理论与实践完全分离,生活与教育完全脱节的死教育”;“各级教育都应把 ‘教学做用’ 一致化。在这个原则下,职业教育的生产教育与技术教育,应该普遍的实施,某种教育与某种行政也应合而为一”①。

  6月,李公朴被邀请到汉阳兵工厂做演讲。此时,汉阳兵工厂工人正酝酿罢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政部部长陈诚诬蔑工人罢工是救国会煽动的。李公朴找陈诚说理,驳斥他的谬论,因而被扣押一月,经周恩来、沈钧儒多方营救获释。

  抗战几个月来,李公朴跑遍华北战场,目睹鼓吹抗战的阎锡山,说的是假话,其实处处限制、打击人民起来抗战。武汉是国民政府的所在地,应给予人民以更多的抗战自由,然而特务遍布,军警横行,不准发动人民抗战。李公朴不清楚,国民党要人为什么口是心非,言行不一,宣传人民抗战是假,反对人民抗战是真呢! 他感到茫然! 他决定带着这个一时弄不清的问题,离开武汉,到延安去请教共产党人。

  奔赴延安和敌后战场

  在周恩来的支持下,李公朴偕夫人张曼筠于1938年10月离开武汉,经重庆、成都、西安,11月24日抵达延安。在延安,参观了抗大、鲁艺、边中附小,以及各种民众组织和军政机关,感到延安民众组织严密,有男女自卫军、少先队、农救会、商救会、妇救会、青救会、文协会等,各组织的工作表现得非常活跃。他称赞边区的村长、乡长、县长,都是由民众根据民主原则,采取真正的民主选举方式选举产生的,他们“和群众打成一片”,“同民众密切的联系在一起”,“按照民众的需要和困难进行工作” ,是“新民之官”。

  李公朴还访问、调查了延安农业生产和军政民情,了解到这里过去的生产非常落后,种田不用肥料,田内的野草也不拔,很不讲究垦植技术。自从陕甘宁边区政府成立之后,领导教育民众施肥、拔草,发动军队帮助春耕、秋收、开荒,改善生产技术; 边区政府还帮助人民发展畜牧业和各类手工业,相当好的解决了陕北农民生产生活上的困难。边区的司法管理、文化教育、行政、民运等方面也都很有成绩。目睹这一切,李公朴很受感动。他认为延安同国民党统治区比较,完全是两个世界,它“可供全国选择的地方很多”,应当设法“推广到其他地方去”。他说: 有人说延安是革命的圣地,的确,从四面八方来到延安的青年男女,真像朝圣一样,“顶礼膜拜”。这是象征着一种人类的希望。它不仅是革命圣地,还是革命的摇篮。因为许多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都在这里得到孕育、成长,然后又到四面八方去发展壮大。延安在历史上的巨大影响是至为深远的①。

  李公朴在延安受到毛泽东的多次接见。毛泽东第一次接见李公朴时说: “延安是一个抗日的实验区,一切都在试验中进行工作,既无什么神秘的、了不得的好处,也没有像有些人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坏处。”②毛泽东还亲自到李公朴住的窑洞看望他们夫妇,为张曼筠所画的长城图题词。张曼筠几次被感动得落泪。李公朴说: 我们像个流浪子一样,到处飘流,只有现在才找到了自己的家。

  在延安,李公朴住的窑洞靠近冼星海的住处,冼星海谱曲唱歌时,李公朴也放下笔随之和唱。有时,他用粗大嗓门独唱 “黄河颂”或“家家户户种田忙”,可见他的心情极其愉快。李公朴在延安还有些老朋友,如艾思奇、柯仲平、高士其等,常在一起交谈。他对延安的民众组织、民众教育,对八路军的抗战精神,赞不绝口。李公朴原计划写一本《革命的摇篮—— 延安》的书,后因他收集的大量素材,在成都国民党反动派制造的所谓“抢米风潮”中丢失了,只留下个提纲,他深感惋惜。

  1938年底,李公朴等离开延安向晋西进发,经宜川渡过黄河至吉县。在那里,他会见了山西许多高级将领,参加了在井圪塔村惨遭日本侵略军屠杀的“二八”烈士追悼会,并应县长的请求,为“二八”烈士写了近千言的碑文。碑文最后指出: “后方当局与民众,应更加警惕,接受此次血的教训,加强民众的武装自卫工作,充分发挥民众集体力量,保证抗战最后胜利,则诸烈士亡死,就有造于民族之永生了。”①因河防战争紧张,李公朴等在吉县未能久留,又退回河西宜川桑柏。1939 年1月15日,晋西战局好转,李公朴等再渡黄河进入山西。这次在山西,实地考察了四个多月,到过襄陵、汾城、临汾、乡宁、吉县,了解牺牲救国同盟会、民族革命战地总动员委员会、决死队、国民、民兵军官教导团、随营学校、新军、政权建设、国民教育、工运、农运、妇运等情况,还参与新军和游击队的一些活动,访问了一些穷困农民。同年3月,他写出了《走上胜利之路的山西》一书,高度评价了山西在军事、政治、教育、经济建设、文化教育上的进步。山西地处抗战前沿,在中国共产党的统一战线政策感召下,山西的统治者阎锡山先于蒋介石同中国共产党建立了统一战线。中共派薄一波等一批共产党人到山西做统战工作,推动山西当局采取了一些进步措施,给予了人民一些民主自由,在军事、政治、教育诸方面都有些改革。李公朴未能预计到阎锡山很快改变同中国共产党合作的主张,他在书中欢呼的“黄河之水,正泛滥着民族革命的狂潮; 太行山峰已高举起抗战胜利的旗帜”之形势,不久就因阎锡山的投降反共而烟消云散,他提出的“我们跟着这条 ‘胜利之路’ 更大踏步地向前迈进吧”②的期望,自然成了泡影。

  1939年5月,李公朴回到延安。他向中共中央报告了他考察晋西北的见闻,提出组织抗战建国教学团的建议。他希望这个教学团把抗战教育和发动群众结合起来,把形势宣传和文化艺术教育结合起来,以较少的人力物力,传播更多的抗战教育的种子。它既是流动学校,又是上门先生,登门传授艺术。李公朴的这些想法,立即得到毛泽东的赞同。他指示中共中央组织部和中共中央军委,按照李公朴的要求,从抗大和鲁艺抽调干部和艺术人员,并配备后勤和警卫工作人员,组成抗战建国教学团,并要罗瑞卿通知华北敌后根据地的领导人,大力支持和帮助这个团的工作。

  6月15日,李公朴率抗战建国教学团从延安出发。行前,毛泽东等中共中央领导人接见了他们。金城、续范亭以及文化界许多朋友送他们上车。续范亭临别赠诗一首: “吴蜀同心破曹瞒,周郎意气要争先; 欲收赤壁鏖兵效,还凭子敬苦周旋。” 李公朴确也曾以鲁子敬自居,续范亭这首诗深深地扣中了他的心弦。他在以后工作之余,经常同友人谈论这首诗,对这首诗充满了深情的回味。

  李公朴率队经绥德、神木跨过黄河,到达晋西北的兴县。兴县是黄河岸边的一个山城,晋西北军政民运工作的中心,晋西北最高军事指挥官驻地。山西省政府办事处和牺盟总部办事处以及晋西北的青联、妇联和农联也都设在这里。这里迫切需要艺术干部,在各抗日团体的要求下,决定开办兴县各界抗战艺术研究班。在兴县的各机关、团体和驻军的艺术干部、文化娱乐工作干部、政治干部许多人参加了这个班的学习。研究班开设的课程有“抗战文艺理论” 、“墙报旧形式和小形式” 、 “通讯和报告文学” 、“剧作法” 、“表演术” 、“舞台装置和化妆” 、“美术理论” 、“漫画和木刻的作法” 、“标语写法” 、“识谱” 、“练声和指挥”等11门课。这个班结束后,教学团又应青军团的邀请,开办了一个艺术班和专为政治工作人员开办的训练班,还在兴县开办了临时的流动图书馆。抗战建国教学团在兴县工作了两个多月,培训了大批文化艺术干部。

  此后,李公朴等离开兴县到岢岚县,为驻岢岚县的机关开办了一个艺训队。艺训队教育的最大特点是 “教、学、作、用”的统一。一般是上午讲课,下午实践。开课以来,出刊了六期内容丰富的墙报,五期内容充实的《抗战画报》,开了四次晚会,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公演。在艺训队所在地岢岚西豺峪方圆30里的要道处贴满了诗歌、小型传单和抗战画报。城关一带到处可以听到艺训队的歌声和慷慨激昂的讲演。街头剧、杂技、舞蹈等宣传活动,轰动了附近的民众。

  1939年10月28日,李公朴及其教学团一行十余人,在警卫部队护送下,冲过了同蒲路封锁线,连跑带走不停地行进了 200余里路,进入了晋察冀边区境界——阜平。在那里,赶上参加晋察冀军区成立二周年纪念大会。会后不久,遇日军“扫荡”,李公朴率领教学团又翻越太行山,连夜急行军,终于脱离敌军的包围圈,到达晋东北。在晋东北,李公朴等参观、考察了五台、盂县、定襄等县的工作,听了繁峙、代县、忻县、崞县等县领导人的汇报,慰问了在阜平偏僻山村的后方医院的伤员,参加晋东北各县救灾工作。还应晋察冀边区政府邀请,顺着滹沱河流,赶去参加边区政府行政委员会成立二周年纪念大会,途中又参观了平山县。旧历年过后,李公朴等向东进发,沿途参观考察了涞源、涿县、房山、良乡和宛平诸县,还化装到北平外围敌占区,做了三天的考察。

  1940年3月,李公朴一行在平西反“扫荡”战火中,取道紫荆关折返冀西,途中访问了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军分区,冀西各专署、第三军分区,参观考察了易县、满城、曲阳、唐县、定县,完成了《我们的工作在晋西北》、《不断在战斗中》、《在雪的太行山里》、《晋察冀的救灾斗争》、《民主政府抚育下的五台》、《没有汉奸的定襄》等篇通讯的写作。 5月4日,李公朴等在第四军分区派部队护送下,通过了正太路封锁线,离开晋察冀边区到达晋东南地区。

  李公朴等在晋察冀历时六个多月,考察15个县500余村庄,遍访军政民各界,出席了许多会议,收集到抗日根据地各方面的资料,写出了近十万字的长篇通讯——《华北敌后—— 晋察冀》,全面真实地反映了中国共产党、八路军的全面抗战路线和他们为民族解放的献身精神,高度赞扬华北抗日根据地取得的巨大成就,预示“中华民族行将吹送出解放胜利的号角,在华北,新生的中国,在战斗的血流里,已绽出灿烂之花”①。他把建立新中国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广大敌后根据地上。

  李公朴在晋东南拜会了第十八集团军彭德怀副总司令,计划1941年春去华中抗日根据地考察访问。为此,彭德怀已派左邱阳先行,为李公朴访问做准备工作。但因皖南事变发生,沈钧儒又急电李公朴到重庆商谈计拟成立民主政团同盟事,李公朴只得取消原行动计划转回重庆了。

  成立北门书屋出版社

  李公朴到重庆后,正是国民党顽固派发动第二次反共高潮时期。为了防备国民党军警宪特的“突然袭击”,周恩来到李公朴住处,建议他去缅甸暂避,并送来路费。李公朴接受周恩来的建议,拟经昆明转缅甸。但到昆明后,中国外交部驻昆明办事处不给办理出国签证,去缅甸的设想,一时无法实现。后来,由于日军在缅甸登陆,缅甸战事紧急,李公朴只好取消去缅甸的计划。

  李公朴在昆明住在北门街青年会。在那里,他帮助青年们组织读书会,出墙报、油印《职业青年》等刊物,举办各种专题座谈会、青年问题演讲会。他看到昆明青年,特别是职业青年们,迫切地希望阅读进步书刊,但在西南大后方,一些进步书店遭到反动当局勒令关闭。为了满足青年们阅读进步书刊的要求,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李公朴于1942年底,在他住宅楼下开设一间小书店,名曰北门书屋。这地方离闹市较远,但因同各大学相隔不远,又卖的是进步书刊,前来购书看书的人颇多。还有些远道的学校、企业、事业单位,特别是中共地下组织的同志都跑来买书。当时滇南开远一带驻扎的云南部队,有一位从延安抗大来的营长叫朱家璧,他是个带枪的文人,经常来书店为部队购书,并在滇南地区给新书打开销路。云南建水一带是中共地下组织开辟的新区,在当地建民中学负责人方仲伯的帮助下,也成为北门书屋新书的畅销区。

  为了满足读者的需要,1943年夏,李公朴经多方设法,成立了北门书屋出版社。办出版社要有一笔资金周转,要有作家的合作,还要有印刷厂。李公朴在当时是不具备这些条件的。但他很快和重庆出版界挂上了钩。重庆三联书店负责人范用和对外文艺联络社的盛舜,是北门书屋出版社驻重庆的义务代理人。他们协助北门书屋出版社出版了两本新书。一本是楚图南 (笔名高寒) 翻译的尼克拉索夫等的世界名诗集《枫叶集》; 一本是张光年 (笔名光未然) 的诗《雷》。这些诗都是歌唱战斗,歌唱新生的,它的出版,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影响。

  随着出版业务的开展,书店和广大读者的联系日益密切,社会影响也逐渐扩大,同时也引起了国民党当局注视。起先,国民党云南省党部图书杂志审查处不过是照例发些禁书禁令的通知,后来处长亲自光临北门书屋,刁难、挑剔出版社。按照图书杂志审查处的规定,不管出版什么书都要事先送审,经过批准才能出版。北门书屋出版社的书稿依法送审,但却无理被扣压,有的即使批准,也被横加删改,面目全非。李公朴往往亲自跑到省党部当面交涉,进行面对面的争辩。北门书屋出版社的新书,有很大一部分是经过斗争取得胜利后出版的。

  北门书屋出版社编辑部由张光年负责,约请楚图南、闻一多、赵沨、曾昭伦、屠光旦等十余位人、作家、音乐家、翻译家和科学家参加。在他们的努力下,先后出版了苏联名著《新时代的黎明》、《高尔基》的中译本; 艾青的《献给乡村的诗》和政治讽刺诗集《人民的歌》; 张光年的云南彝族长诗《阿细的先鸣》;赵沨的《名曲解说》,以及他和白澄主编的艺术综合性丛刊《五月之歌》。

  1944年,湘桂大撤退,西南后方岌岌可危。北门书屋出版社准备迁移滇西大理,或滇南红河地区,必要时准备上山打游击。就在这个时候,出版社还出版了A·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保卫察里津》。这是曹靖华根据原著译出的第一次全译本,是一部24万言的巨著,它的出版,对当时西南广大人民 “坚持抗战,保卫大西南”起了一定的教育和鼓舞作用。

  李公朴为了弘扬五四的精神,提倡民主与科学,指引青年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特地编了一套小丛书,第一集是李公朴、曾昭伦合著的《青年之路》; 第二集是曾昭伦根据第二次世界大战最新资料编写的《火箭炮与飞炸弹》; 第三集是曹伯韩著的《民主浅说》; 第四集是李公朴写的《民主教育之路》。

  李公朴看到旧书滩上大批宣扬封建迷信荒诞无稽的剑侠小说和连环图画,少年儿童围着阅读的情景,深感痛心。他说:这是文化教育战线上的阵地战、争夺战。我们要占领这个阵地,把少年儿童争夺过来。为此,出版社计划以求真出版社名义系统地出版中小学课本以代替正中书局的课本的同时,决定出版少年期刊《孩子们》,并约请了几位对儿童文学有兴趣的朋友按期写稿。第一期《孩子们》印刷3 000册,除昆明市外,还发行到外县,各地纷纷订购,不敷分配,又加印了3 000册。后来,这份儿童刊物每期发行6 000册,是昆明畅销刊物之一,深受孩子们的喜爱。

  为了斗争的需要,北门书屋出版社除了公开出版书籍外,还要秘密地印刷一些宣传品和中共的文件。因此,必须设法办一个地下印刷厂。坐落在北门书屋附近的螺峰街上,有一家小印刷厂,经理老魏原是个印刷工人,抗战期间由浙江跑到内地,几个朋友凑点资本买了一架破旧的对开平板脚踏印刷机,办起了印刷厂,工人只有三四个人。他们热情支持北门书屋出版社,先承印《孩子们》,后来就翻印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论解放区战场》等著作,还经常印刷一些文件和宣传品。排印毛泽东著作和反对妥协、投降的宣传品,在当时政治形势下会招来大祸,甚至有被关进监狱掉脑袋的危险。但老魏和印刷厂工人受到李公朴革命精神的鼓励,不顾个人安危,经常是废寝忘食地赶着拣字排印,常常提前完成任务。

  出版业务不断发展,政治活动也日益活跃,北门书屋每天的顾客、读者川流不息。书屋的楼上,李公朴寓所里,常常是高朋满座。朋友们喜欢到他那里举行各种集会,例如宪政座谈会、时事讨论会、民主的小组会、妇女联谊会等等。外地来的民主人士和文化界的朋友们,也把那里当作中转站、联络点。萨空了从四川集中营释放出来,到昆明后经常去那里与各方面朋友会面; 赵丹从新疆监狱出来到了昆明,也在那里和昆明文化界的朋友们集会,控诉法西斯的罪行。朋友们把李公朴的家说成是“文化沙龙”,称誉它是“民主之家”。在那里有时显得十分紧张严肃,但有时又感到格外轻松快活。每到周末,青年朋友、学生们都愿意到李公朴家里作客,很自然就形成了各种各样的晚会: 如果诗人张光年在场,就很可能是个诗歌朗诵会; 若是音乐家赵沨参加,就会成了音乐欣赏会; 有时是兼而有之。每当这时,李公朴活泼得像个青年,听到了舞曲就会兴致勃勃地拉着夫人或在座的姑娘们翩翩起舞; 有时兴奋得忘记了周围的环境,放开嗓子高唱在陕北学会的歌曲,一面唱,一面带着孩子们扭秧歌。北门书屋是精神食粮的供应所,同志们工作其间都自堪其乐。

  李公朴从开办北门书屋到北门书屋出版社可以说是空手起家,惨淡经营,鞠躬尽瘁,不遗余力。书店、出版社的职工,包括李公朴在内,一人兼数职,除了生活费外,没有发过正式薪金。李公朴经常骑着自行车奔跑在昆明市的石子路上,亲自到书店取书,给学校送书,同职工们一起从事体力劳动。他非常敬佩邹韬奋对文化出版事业的忠心和在管理上的才干,经常介绍出版社同事阅读韬奋著的《事业管理与职业修养》一书,把它列为出版工作者必读的教科书。他很注意民主管理,遇事总是和大家商量,先听取大家的意见,经过讨论然后作出决定。出版社还建立了 “民主会”的制度,不论是谁,只要参加工作、付出劳动的人,都有充分发表自己意见、开展批评的权利。这样,全体职工生活虽苦,但精神愉快,团结一致,为出版发行书籍努力工作。

  北门书屋出版社成立两年多,共出版文艺作品、翻译小说、诗集歌曲、文学评论、少数民族地区考察记,以及青少年读物等30余种,成为抗战时期出版事业阵地上的一颗明珠。

  为和平民主英勇牺牲

  1944年9月,中国民主政团同盟在重庆召开全国代表大会,李公朴代表云南省民主同盟支部赴重庆参加大会。会上,他主张取消“政团”二字,以便吸收个人盟员。最后他的意见被通过,中国民主政团同盟改名为中国民主同盟。由于沈钧儒、李公朴等的共同努力,会后不久,民主同盟发表了 《对抗战最后阶段的政治主张》,要求“立即结束一党专政,建立各党各派之联合政权,实行民主政治”。这表明中国民主同盟的立场已接近中国共产党的立场。

  1944年10月10日,昆明爱国学生和进步人士5 000人,举行双十节纪念大会,宣传民主和抗战。李公朴主持大会。国民党特务冲击会场,李公朴被打伤,所着长衫被撕掉半截。由于他领导到会群众同特务开展坚决斗争,特务暴行被制止,大会继续进行。会上通过了保障人权宣言,要求释放汉奸以外的政治犯,改革财政经济,提高士兵待遇……

  1944年12月,民主同盟云南支部在昆明召开纪念云南护国主义大会。大会由闻一多主持。国民党特务放爆炸物、开枪,捣乱会场,冲散了群众。李公朴挺身而出,维持秩序,在广大爱国青年学生的支持下,赶走了特务,被冲散的群众返回来开会,挫败了国民党当局的阴谋。

  1945年春,昆明日益高涨的学生运动和民主运动,成为蒋介石的心头之患。蒋介石派特务头子刘健群到昆明,向李公朴劝降,代表蒋介石邀李公朴到重庆中央教育部做官,并声言留在昆明不安全,以威胁李公朴。李公朴早就想好了对策,他告诉特务: “我的事业在昆明,我要在这里,开展文化教育,不能离开昆明。”李公朴做到了 “立场坚定,态度和平”,特务也无可奈何。

  1945年9月2日晚,西南联大《新诗社》举行诗歌朗诵晚会,闻一多、李公朴应邀出席。李见到闻胡子剃光了,不禁以爽朗笑声说: “你的胡子剃的太早了! ”闻说: “我抗战开始留胡子,抗战胜利剃胡子,这是我的誓言。”李侧耳对闻说,现在“内战危机,十分严重,斗争形势,更为复杂”。闻听后似恍然有悟,连忙点头说: “那我就坚决反内战,争民主。”李公朴即席朗诵了题为《不要叫胜利冲昏头脑》①的新诗:

  不要狂欢,且慢骄傲,

  胜利团结与民主并没有真得到。

  它还靠咱们大家努力,

  抓紧时间共同创造。

  八年来团结成了口号,

  中国命运几乎不能保。

  现在胜利总算被“等到”,

  大家一齐来动手,剥掉假民主的外套。

  胜利的果实不能白白地送掉。

  今天我们为胜利团结与民主而歌,

  却不要叫胜利冲昏了头脑。

  团结的障碍多得很,

  民主的暗礁更不少。

  我们要抓紧时机打定主意,

  把民主和平的呼声高唱入云霄。

  把反民主的将军、老爷、汉奸、走狗、摩擦专家、顽固分子,

  一齐都打倒! 打倒! 打倒!

  1945年10月1日,中国民主同盟在重庆举行临时全国代表大会,李公朴出席大会,并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兼教育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与此同时,抗日救国联合会召开会员大会,李公朴被推选为中央委员、常务委员。

  12月16日,李公朴在《知识青年》 (1卷5期) 上发表《世界看“一二·一”惨案》一文。1946年1月4日,他在救国会会员大会上作政治报告,在《联合三日刊》上发表《人民才是原子弹》一文,精辟地综合分析了国外形势和国内民主与反民主势力的激烈斗争。他说: “不论在西方或在东方,法西斯的残余力量还不少,法西斯的思想,还潜伏在这个角落、那个角落,还若隐若现地在这儿那儿闪光”。国民党在“政治上玩了一套还政于‘民’ ,实则还政于党的把戏之后,就在军事上想凭借美军、敌伪军来完成武力统一的迷梦”。“你讲言论自由,他讲打人自由,你讲开会自由,他讲开枪自由,不仅在马路上他们可以自由地抓人、打人、杀人,还可以自由地到学校去投手榴弹,打不死还加上几刺刀”。但是,他说: “近百年来人类的历史已经为我们写照清楚了: 反人民的人,用武力镇压人民的人,一定为人民自己的力量所推倒”①。

  1946年1月,李公朴与陶行知共办社会大学,并主编《民主教育》。他在社会大学担任副校长兼教务长,主持校政工作。他在解释开办社会大学的原因时指出: 要使工人、农民以及其他一切没有机会读书的人都有书读。要创造新的中国,要使人人都知道民主是什么?怎样实行民主?世界大势怎样?还应看到,中国对日抗战胜利地结束了。一个空前的民主建设和普及教育的使命摆在我们面前,我们要训练一班参加创造新中国的分子②。

  关于教育内容,他提出知识教育、技术教育、组织教育、人格教育四者并重。中国过去的教育,只有“知识教育和技术教育”③。严格地说: 过去的“知识教育”并不完全。学校只给讲一点课本知识,不让学生同社会实际生活接触,对社会政治动态一无所知,许多大学毕业生,不能胜任分配他所承担的工作。“技术教育”不给他们实际练习的机会,更没有与社会实际用途相配合,毕业后,只好改行做别的工作。至于“组织教育” ,根本就无人注意和提过。外人称“中国人是一盘散沙”,所以才敢于欺侮中国人。李公朴认为人格教育是一切教育的核心。他说的“人格教育”是指人生观、世界观的教育,要求每个同学要培养不以知识作为图谋私利的工具,不把自己个人幸福建筑在别人痛苦上的人格。他认为没有这种人格,即使有知识、技术、组织等能力,不但没有好处,相反的会产生害处来。

  1946年2月10日,在重庆的各民主党派在校场口举行庆祝政协会议胜利闭幕大会,李公朴是大会总指挥、主席团成员。国民党特务强占主席台,强行当大会执行主席,包围殴打李公朴,李头部被打破,血流不止,送进市医院。同时遭国民党暴徒毒打的还有郭沫若、章乃器、茅盾、李烛尘等。住院第二天,周恩来到医院去看李公朴时,李表示:“我的血,不过是许多革命先烈血海中的一滴,我愿意把我的血,同许多革命先烈的血流在一起”;“革命就是要流血的,没有不流血的革命”。

  4月16日,李公朴在给王若飞、博古、邓发、希夷等烈士悼诗中写道:

  你们的死,

  使我没有什么话说,

  只有格外叫我不怕死!

  你们的死,

  叫我没有什么话说,

  只有格外多做事。

  以便随时准备死!①

  5月,李公朴带着伤痕回到昆明。云南青年会召开了一次大型座谈会,到会者提出了 “内战是否可以避免? 内战前途如何?我们应该怎么办”等问题。李公朴到会做了总结性发言。他说: 政协会议后,打杀之风遍及全国,一切谈判,都不过是国民党反动派争取时间准备全面内战的所谓“政略”而已。国民党的二中全会,已经把一切协定、协议都完全投入到硝烟弥漫的炮口里了,还有什么和平可言。国民党反动派总认为他的军事处于优势,但他们没有看到政治上的丧失人心和经济上的全面崩溃。他们的这种优势,很快就会消失。李公朴的话,拨开了一些青年思想上的迷雾,博得了热烈的掌声。

  李公朴主张民主、和平的坚定立场,引起了国民党特务的极大仇恨。他们诬陷“李公朴奉中共之命,携带巨款来昆明密谋暴动! ” “云南民盟支部组织暗杀公司,董事长闻一多夫!” 暗杀悬赏400人黑名单的传闻,充斥大街小巷。特务们为准备对李公朴、闻一多下毒手,大造恐怖舆论。

  一天夜里,一个彪形大汉突然闯进李公朴住房,声称他是退伍军人,要求参加暴动。李公朴向他解释说: 这是外面造谣,我们是文人,反对内战,主张和平,绝对不会搞军事暴动。此时,在北门街到处布满了便衣巡逻,北门书屋对面,突然来了一个修补“皮鞋”的,但他从来没有修补过一双皮鞋,只是叼着烟卷,两眼死死盯住北门书屋进进出出的人。深夜里,有人从门缝丢进恐吓信,信封里还装有子弹头。

  在这极端险恶的时刻,李公朴不顾个人安危,积极发动《呼吁和平宣言》的万人签名运动。他到处奔走呼号,动员人民反对内战,揭露反动派出卖祖国、发动内战的种种罪行。同时,他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他对张曼筠说: “搞民主运动的人,是要随时准备牺牲的。”7月初的一天晚上,李公朴的一位亲密朋友劝他离开昆明。李说,他们要杀你,什么地方都一样,看样子,我已走不出昆明了。他突然问那位朋友: 你是共产党吗?应该是的。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列宁主义问题》来,叹息说: “时间已经迟了,……我怀念延安! ”我奔波一生,“知道我的人不少,真正了解我的人不多,我只希望共产党能了解我,我就心安理得。”他继续说,“《新华日报》创刊八周年时,我写了一首贺诗,高呼 ‘《新华日报》万岁’ ! 我为什么只喊《新华日报》万岁哩,因为我没有条件喊共产党万岁! ”他说到这里,不禁热泪盈眶,最后表示: “为了民主我已经准备好了,两只脚跨出门就不准备再进门! ”

  1946年7月11日,天色阴暗,淫雨连绵,处处显现出凄凉和恐怖。晚7时半,李公朴同夫人张曼筠外出找一位朋友接洽借用电影院开募捐音乐会。事毕便在南屏影院看了一场电影。9时45分电影散场,他俩行至南屏街乘公共汽车,随即有穿黄色军服及便衣数人跟踪上车。李公朴夫妇在青云街大兴街坡脚停车处下车,过学院坡小路回北门街,刚上坡,李公朴即遭特务暗杀倒地。过路的云南大学学生当即将他送至云南大学医院,已处于时而昏迷、时而苏醒状态,终因流血过多,多方抢救无效,深夜12时52分去世。

  注释

  ①1981年5月方仲伯回忆。

  ①《直渡太平洋》,《李公朴文集》,贵州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页。

  ①《做工的校长和男女师生》,《李公朴文集》第13页。

  ②《她急得似乎要飞上天去》,《李公朴文集》第14页。

  ①②《五分钟的狂热与一夜的高兴》,《李公朴文集》 第19、20页。

  ③④《工余见闻与感想》,《李公朴文集》第47页。

  ①《启人深思》,《李公朴文集》第54页。

  ②《中国参加比国博览会之教训》,《李公朴文集》第72页。

  ①《中山先生给谁气死的》,《李公朴文集》第67页。

  ②《记欢迎李公朴君回国》,《李公朴文集》第73页。

  ①《中山先生给谁气死的》,《李公朴文集》第68页。

  ②1932年1月李公朴在上海中国青年会上的演说。

  ①②《潼西道上》,《李公朴文集》第79页。

  ③《李公朴文集》第68页。

  ①《创设申报流通图书馆缘起及各种规章》,《李公朴文集》第716页。

  ①《创设〈读书指导〉缘起》,《李公朴文集》第719—720页。

  ①《一年来读书指导部的工作和今后的计划》,《李公朴文集》 第729页。

  ①《求知识的三条路》,《李公朴文集》第85页。

  ①《读书实验》 ,《李公朴文集》第88页。

  ②《纪念“一·二八”三周年》 ,《李公朴文集》第93页。

  ③《纪念“五卅”》,《李公朴文集》第111页。

  ①《怎样纪念四个伟大的日子——“五一”、“五三”、“五四”、“五九”! 》,《李公朴文集》第109页。

  ②《新的进攻的总的认识》,《李公朴文集》第140页。

  ①《新的进攻的特点》,《李公朴文集》第142页。

  ②《救亡图存的基础》,《李公朴文集》第144页。

  ①《慰问北平受伤的同学们》,《李公朴文集》第151页。

  ②《告抗争中的学生大众》,《李公朴文集》第158页。

  ①这个动员委员会是晋察冀地区的一个统一战线性质的组织。

  ①《新中国教育制度的基础》,《李公朴文集》第753页。

  ①《新中国教育制度的基础》,《李公朴文集》第754页。

  ②③《战区民众教育计划大纲》,《李公朴文集》第746—747页。

  ①②《上海战区的教育问题》,《李公朴文集》第743、745页。

  ①《抗战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李公朴文集》第758页。

  ①《抗战教育的理论与实践》。《李公朴文集》第765—766页。

  ①②《革命的摇篮——延安》,《李公朴文集》第337、349页。

  ①《两渡黄河》,《李公朴文集》第353页。

  ②《走上胜利之路的山西》,《李公朴文集》第534页。

  ①《华北敌后——晋察冀》,《李公朴文集》第707页。

  ①《李公朴文集》 第937—938页。

  ①《从世界看“一二·一”惨案》,《李公朴文集》第994、1004—1006页。

  ②③《怎样办社会大学》,《李公朴文集》第943页。

  ①《你们的死,叫我格外不怕死》,《李公朴文集》第10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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